《滇缅翡玉血战:赌石》
第60节

作者: 臧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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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上个世纪60年代那段历史,范晓军并不是很清楚,那时他还没有出生,不过他父亲倒是经常在饭桌上提起,说他的同学都在一场武斗中死去了,而他还活着。父亲经常喝醉,喝醉后就会给他唱“语录歌”,边唱边有力地挥舞手臂,好像努力把自己拽回到那个火红的年代。父亲最爱唱的歌曲是:“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反抗,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歌曲结尾处父亲每次都要铿锵有力地加上“哐哐哐”三声作为整个歌曲的结束,似乎那个时代的革命歌曲结尾处都可以加上“哐哐哐”。父亲也唱过盲女刚才唱的这首歌,但是他没有这个女人唱得好,他的感情没有盲女虔诚。那时候,父亲还给他讲那个时代的故事,离奇荒诞而令人酸楚。当然,有的故事也不乏黑色幽默。范晓军记得有这么一个故事,非常有意思,说河北省一个老大娘,不认识字,整个一文盲。那时候正在掀起一个学习毛主席语录的新高丨潮丨,每个人每天必须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可她老人家就是背不下来,一次也没背下来。这让街道革委会主任很没有面子,认为在自己领导的范围内竟然有这么落后的人物。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知道老太太背不下来是因为不理解伟大领袖语录的真正含义,如果理解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于是他开动脑筋,用当地最浅显易懂的语言以及比喻解释给了老大娘。第二天早晨,奇迹发生了,老大娘一字不落竟然把这段语录背下来了。她是这样背的:“世界呢是你家的,也是俺家的,这闹来闹去的呢,还是你家的。你家揍是那早上八九点的日头,盼头这东西你说怎的?就搁在你和你媳妇身上咧!”

  客房在草屋后面一座木头楼房上,房间还比较干净,按照酒店标间那样布置,并排两个单人床,中间一个床头柜,上面有一盏样式过时的台灯。范晓军吃了两碗炸酱面,又听了盲女无数首歌,此时实在有点困乏了,洗脸洗脚上床后,却又久久不能入睡。住在这么一个荒村野店,心里一点不嘀咕肯定是假的,进这条土路的时候还看见两个荷枪实弹的青年,到了旅馆却只有两个盲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武装部队?真有点奇怪!

  范晓军想,也许我把问题搞复杂化了,这里不是什么缅北武装一个小据点,没准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百姓,为了自卫,他们才这么警惕,才在路口设置哨兵的。那个费力端着枪的少年说不定就是他们的孩子。唉,管他的,明天没准就找到那块黑石头了,我一个人进山,跟学学,跟这两个盲男盲女没任何关系。
  范晓军甚至想,这个学学到底走对没有?他知道很早以前有一条从四川成都,经云南大理、保山、德宏进入缅甸,再通往印度的重要交通线,即“蜀身毒道”。在这条古商道上,古代中国商人与掸国(今缅甸)或身毒(即印度)的商人进行货物交换,用丝绸或邛竹杖,换回金、贝、玉石、琥珀、琉璃制品等。这条线与今天的川滇公路、川缅公路、缅印公路的走向大体一致,并且有不少路段完全重合。学学的方向感这么差,范晓军很怀疑学学走岔了路,以致于走到什么盲人武装分子的家来了。如果是这样,麻烦就大了。这个学学,还是太年轻了,他不知道这次到缅甸对我有多重要,他以为我来旅游呢!按说,女人才缺乏方向感,男人一般不会犯这种错。范晓军记得他在一个杂志上看到过一篇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研究人员的报告,他们发现,男子和女子之间的方向感之所以会有很大差别,是由于二者内耳大小不同而决定的。内耳石对惯性和重力等因素都非常敏感,很可能正是由于男人的内耳石体积较大,他才能更好地调整他们对方向的感觉。因此,在一些情况下,男性的方向感会比女性更准确。而德国南部乌尔姆大学的几位科学家经过研究发现,男性之所以较之女性具有更强的方向辨别能力是因为他们在辨别方向时使用的大脑区域与女性存在差别,这种差别使得男性的导航能力更强。在这次研究当中,科学家们使用了最先进的计算机技术对男女两性在试图走出“迷宫”时的脑部活动进行密切监视和详细纪录。这些“迷宫”是研究人员特意为测试男女两性的方向辨别能力设计的,结果发现,男性与女性在辨别方向时使用的大脑区域并不相同。科学家说,男性在辨别方面时使用的是他们的左脑部分区域,而女性使用的则是右脑部分区域,而且男性较之女性走出“迷宫”的时间更短。研究还发现,女性在确定方向时习惯于依靠明显的标志物,而男性则主要依靠距离和方向感进行判断。

  那么,这个学学靠的是什么呢?他竟然糊涂得说这里是掸邦,方向整个颠倒了。
  此时,学学没在房间睡觉,他还在草屋里兴高采烈地跟盲男盲女喝酒,他们放肆的大笑不时传进范晓军的耳朵。不一会儿,学学还跟盲男用缅甸语划起拳来,划拳的声音一会儿像蚊子,一会儿像丨炸丨弹炸响,在整个山林回荡。这家伙缅语说得这么好,说明他对这一带很熟悉,辨别方向肯定没问题,说“掸邦”估计是他的口误。这个没长大的孩子……

  范晓军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他梦见了玛珊达,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姑娘。梦里的玛珊达一点也不漂亮,她一直耸着肩膀哭着,呜呜咽咽,像个丢了玩具的小孩。范晓军说,走,跟我到中国。玛珊达只顾哭,什么也不说。范晓军拉她,但是拉不到,近在咫尺也拉不到,她就像一个透明的空壳。范晓军明明伸出手抱住了她,但是玛珊达却轻如鸿毛在空中飘荡。轮到范晓军哭了,他真的哭了,仔细想想,他已经有20年没哭过了,此时他却嚎啕大哭,他不知道为什么抱不住玛珊达……后来的梦似乎变了,玛珊达笑了,也变漂亮了。她还是那个样子,一袭鲜艳的“特敏”,一件紧身短衫,身材苗条,婀娜多姿,脸上涂抹着一圈圈黄色的“特纳卡”。她依偎在范晓军的怀里,说我考你一个问题,什么动物方向感最差?范晓军说我笨,实在猜不出,你说答案吧!玛珊达不说,还让范晓军猜,范晓军还是猜不出。玛珊达用手指点了一下范晓军的额头,说好笨啊,是麋鹿。范晓军大笑起来,哈哈哈,对,是麋鹿。学学就是一头麋鹿,他的方向感太差了……

  范晓军从梦中笑醒了,睁眼一看,屋里一片漆黑。四周静极了,没有蛙鸣,没有蟋蟀,像死了一样。学学也没划拳了,大概他也睡了,怎么没听见他进屋呢?没准他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做梦呢!对,是做梦,他想起梦里的内容了。哈哈,没想到答案是麋鹿。
  他支起身子,冲学学那边的床轻声喊道:“麋鹿,你睡着了?”
  没人回答。
  范晓军仔细一看,床上没人。
  学学还没睡。他在哪儿?还在喝酒?怎么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划拳划累了吗?那还不回来睡觉,休息不好明天又迷路……突然,像一道闪电啪的击中了他的脑袋,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学学根本没有迷路,他说“可能是掸邦人民军”而没说“克钦邦”,这不是口误,是失口脱出,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开车带着范晓军一直在掸邦转悠,一寸也没离开过。

  他绝对把范晓军骗了。
  范晓军被自己的推断彻底惊醒了,他摸出放在枕头底下的7.62毫米冲锋手枪,轻轻打开了保险。此时,门外传来“嘎”的一声响。范晓军僵立在那里,像个雕像。他侧着耳朵,想分辨外面到底是什么声音。
  又是“嘎”的一下。
  他知道了。是门外的木楼梯响,有人悄悄摸上来了……
  日期:2008-1-24 12:09:28
  范晓军右手拿枪,左手摸着把手,猛地拉开了房门,外面的情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整个院坝灯火辉煌,晃得他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下面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手里拿着长短不一的武器,全部仰着脑袋默默地盯着他,没有谁发出一点声响。
  这场面让范晓军震撼。

  学学也在人群里,他张开双臂,笑吟吟地喊道:“欢迎来到掸邦!”
  范晓军愣住了。现在可以确定,不是学学没有方向感,是他自己,从搭上学学的车开始,就是朝着反方向行进的,他还以为马上到史迪威公路了呢!
  范晓军问学学:“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肥胖的光头伸出两只手,手掌向下压了压,说:“朋友,能不能先把枪放下,我憋着一个屁,一直不敢放,害怕引起枪战。”
  人群“轰”的发出一片嗡嗡的很压抑的笑声。
  范晓军一点不觉得好笑,剑拔弩张时刻,瞬间就会有人死亡,这本身就不好笑。他把冲锋手枪的枪口垂了下来,枪口刚才还怒气冲冲的,随时准备射击,现在却像泄了精的生*器,疲软而丑陋。他知道,一把枪对付不了下面那么多武器,他只能放弃对抗。

  光头的声音特别洪亮,他气宇轩昂,像作报告一样地说:“范同志,听我解释,我们毫无敌意,我们是朋友,这完全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我们想得到你的帮助,不想平白无故和你发生小规模战争……就这么简单!”
  “一场误会?如果不误会又是什么?”
  学学走出人群,顺着楼梯来到范晓军面前。他笑吟吟地说:“范哥,真的是误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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