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子不是愤青,也不是忧国忧民,只是觉得,自己就够不是东西了,现在的一些干部,比自己更不是东西。
作为有文化的流氓,门帘子对黑道也颇有研究。黑道之所以吃得开,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权力机构的腐败,让老百姓普遍产生了信任危机,有事儿宁可找黑道摆平,也不去触腐败分子的霉头。当信任危机升级为信任绝望,那就离形成真正的黑社会不远了。
大百货是辽城当年最大的商场,位于中心大街中段,拐连北市场南口,自然人流量最多,也最繁华热闹。尤其赶上礼拜天,会有好多小摊小贩,加上赶集的农民也要来逛一逛,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了。两个人就是手拉手,也很容易被冲散。
该吃晌午饭的时候,有个白白胖胖的女人,牵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走出大百货,径直走向一个卖肉包子的摊子,自觉站到排队的十几人后面。
说到排队,门帘子还要说几句,友们别嫌啰嗦。
门帘子也经常排队。
以门帘子的江湖地位,其实根本不用排队,就是必须要排队,也有小弟争抢着代劳。门帘子只是觉得,能自己做的尽量自己做,尤其是一些小事儿,排队还能有啥大事儿?做人总要低调些。这是门帘子混迹社会多年,用无数次血的教训,换来的宝贵人生经验。
排队也有很多乐趣,还可以交到朋友呢。
门帘子有个很牛叉的朋友,在辽城政界相当活跃,不止一次帮过他大忙。这位牛叉哥,就是他排队认识的。那是一次关于掐供热的排队,只剩半天的霸王期限了,所以人们一大早就跑来排队了。门帘子有早起溜达的习惯,所以排在了最头前儿。快到上班点儿的时候,牛叉哥出现了,老远就朝门帘子热情招手:“喂,老弟,哥来晚了,你还真行,排最前头了!”还没等门帘子闹明白,自己从哪儿掉下来个哥哥,哥哥已经来到他跟前了,不由分说地递烟点火,嘴里也没闲着:“咱哥俩不说好了吗,谁先来谁先排着,哥也想早来了的,没想你嫂子发烧了,可不就给耽搁了,让老弟自个儿受累了!”门帘子出于礼貌,只好问:“嫂子没事儿了吧?”俩人就此开聊起来,在旁人看来,哥俩真叫一个热乎。等到窗口打开,开始办公,牛叉哥让道:“老弟,你先来!”哥都叫了,烟也抽了,门帘子只好也让:“哥,还是你先来!”……
门帘子认为,咱中国人普遍喜欢抖机灵,也就是耍小聪明,这也是之所以在国际上不受尊重的原因之一。牛叉哥就是个中代表,而且达到了极致,脸皮之厚也达到了极致,绝对是中国厚黑学的忠实实践者。像他这样的人,在国外也许混不开,但在国内,肯定如鱼得水。
扯远了,还是说那个女人和孩子。
小男孩儿也就三四岁,长得跟小哪吒似的,太招人喜欢了,又黑又亮的大眼珠滴溜溜乱转,白胖的小脸蛋仿佛能掐出水,任谁看了都想亲一口。他左手抓着妈妈的衣角,右手举着一只塑料手枪,嘴里模仿着枪声,天真无邪地笑着,朝过往的人胡乱开着枪。
人流中走来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目光直勾勾地盯在小男孩儿的脸上,就在擦肩而过时,他的右手轻轻一挥,像一丝凉风滑过小男孩的脸,随即就消失在人流中了。
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女孩儿,目光也一直盯在小男孩儿的脸上,就在少年的手轻轻一挥的刹那,她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迷乱的眼神中既有惊骇,又有兴奋,还有不忍……
小男孩儿毫无察觉,天真无邪的笑着,挥舞着塑料手枪。渐渐的,他的右脸蛋子渗出两条血道道,就像墙面裂纹一样,越来越清晰。他也感觉到有点儿不舒服,便用手去挠,这一挠不要紧,有个正好看在眼里的大娘失声惊叫:“哎呀,这小孩儿的脸咋啦?”手里的尼龙袋咣当掉在地上,两瓶罐头摔稀烂。
小男孩儿的脸蛋儿上被划出两条长长的深深的口子,不碰还好,一碰就大大地绽开,异常狰狞,也异常恐怖。
孩子的妈妈只看了一眼,便瘫软在地上,好半天才哭出声。
在好多人的围观中,小男孩儿依然天真无邪地笑着,转圈朝大家开着枪……
这之后,辽城便盛传有个刮脸党,专刮小孩儿的脸蛋。有小孩儿的人家无不惶惶,防贼似的看着孩子。据说,刮脸党的凶器是最普通不过的大钱儿,在火车道上压得纸片一样薄,还抹了麻药,被刮脸的孩子根本感觉不出疼来。
关于刮脸党的流言蜚语,在辽城盛传四年之久。因为就在两年后,刚刚要平息下去,又有一个小男孩儿遭遇刮脸,其手法如出一辙。
这次被刮脸的男孩儿,是辽城刑警大队长“脑瓜崩”的儿子。
脑瓜崩是当年辽城警界的风云人物,人高马大,力大无穷,嫉恶如仇,无所畏惧,地痞流氓没有不怕他的,一听脑瓜崩来了,腿马上哆嗦,甚至还会尿裤子。他审犯人,根本不用拳打脚踢,只要大拇指和食指一扣,几个脑瓜崩弹下去,保准就迷糊,竹筒倒水似的都说了。
爹是罪恶克星,爹要做英雄,只是苦了儿子。
就在被刮脸的第二年,脑瓜崩的儿子又被报复了,让人捅了五刀,差点就没抢救过来。门帘子现在还经常看到他,已经神经质了,总躲着人走,稍有风吹草动,马上面无人色,哆嗦成一团。
如今的脑瓜崩,早就不干刑警了,当起了公丨安丨局保安公司经理,身边总有几个漂亮女人,很是享受生活。
这就是复杂的社会和复杂的人性。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有时候,真的很难辨清!
日期:2012-08-25 07:57:59
第十一章、少林俗家弟子
大白梨的弟弟外国造回来了。
第二天上午,等父母上班一走,他就出现在当院里,递了锃亮的光头,光着膀子,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练功裤,腰系一条红布,插着一根三节棍,呼哈地喊着,打了一套很是刚猛有力的拳。
大白梨趴在窗台上,探出大半个上身,嘴和两只手都没闲着,左手抓着一把毛磕,右手不停地往嘴边送着,嘴里不停地吐着毛磕皮,喜滋滋地看着弟弟卖力的表演。
院墙上很快趴满了脑袋,都是大院儿的半大孩子。
就有个比他小两三岁的孩子问:“喂,外国造,你打得叫啥拳?”
外国造傲然望着天,慢条斯理地说:“降龙伏虎拳,少林寺的看门拳!”说到这儿,他眼眉一竖,冷冷地说:“外国造也是你叫的?”猛地拔出腰间的三节棍,甩手撇向那孩子。
棍头结结实实砸在土墙头上,把墙头砸出一个豁。
那孩子的脑袋早就出溜一下没了,好一会儿,才又战战兢兢地探出来,脸色刷白。
这下可把这帮孩子镇住了。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人家一走几个月,而且去的是《少林寺》里的少林寺,还会打降龙伏虎拳了,还会耍三节棍了,瞅那架势和派头,已经是浑身武艺了。
有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孩子讨好道:“大阳哥,你师父是少林寺武僧吧?老厉害了吧?你现在也老厉害了吧?”
外国造哼了一声,说:“那还用说?”
大白梨边吐着毛磕皮边说:“我老弟的师父是十八罗汉的大罗汉,那十七个罗汉的武术还是他教的呢!我老弟的师父说啦,谁敢再欺负我老弟,他们十八罗汉一起来!”
外国造怒道:“我啥时候这么说了?你瞎掺乎、白呼啥?毛磕还堵不住你嘴呀?我师父送我时,就说了一句话,回去练好这套拳,练好这路三节棍,你就可以在武林扬名立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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