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是舍得让你伤心，就根本不会在乎你是否流泪。所以赶紧收起你那卑微的泪水。洗洗脸刷刷牙，该干嘛就干嘛去吧……眼泪的存在是为了证明悲伤不是一场幻觉。
　　这是一句网络热语，虽然有点儿罗嗦，但还是蛮有道理。
　　大白梨如果懂得这个道理，就不是人间的大白梨，而是仙界的人参果了。也就不会打大地主家跑出来，一路跑到坦克家，还一直流着卑微的泪水了。

　　坦克是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就没了，说起来可笑，一个大老爷们儿，是喝农药自杀的，原因就一个，老婆太风流了。
　　他老婆，也就是坦克的母亲，大名周玉琴。
　　记住这个名字。在即将到来的1983年，这个名字会传遍辽城的大街小巷，每个犄角旮旯，其知名度在辽城，甚至超过1982年第六届世界杯体操塞上，勇夺六金一银的“体操王子”李宁。
　　大白梨来时，坦克自己在家。只要她在家，就说明她妈不在。
　　坦克妈的生活规律是这样的，除了上班，业余时间一分为二，又合二为一，一半时间出去跳舞，另一半时间在家组织舞会，总之就是跳舞。
　　坦克打小就烦，只要家里有舞会，就赌气跑别人家睡，开始还都是女孩子家，后来就越来越随便了。

　　那个年代，就年轻人搞对象，还不太敢手拉手呢。像坦克妈，整满屋子人，男男女女，又搂又抱，成何体统，就没人管吗？当然管，纸厂保卫处就找过坦克妈。坦克妈不仅风流，且很泼辣，把保卫处从上到下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就为她的1983埋下了致命的伏笔。
　　坦克一看大白梨泪汪汪的样子，就知道她又和大地主闹别扭了，一撇嘴道：“瞧你那熊样儿，又让他欺负了？”
　　大白梨没搭腔，木木地坐了一会儿，才说：“我老弟回来了。”
　　“你老弟？回来了吗？到少林寺里头了吗？出家了吗？当和尚了吗？”坦克显然感兴趣。
　　“瞧你说的，我家就一个男孩儿，我爸我妈还能让他出家啦？我老弟是少林俗家弟子！”关于弟弟的话题，终于有听众了，大白梨的心情顿时好转了。

　　“啥是俗家弟子？”坦克不懂。
　　“就是不用出家，也不用剃头，还可以结婚生孩子的弟子！”大白梨解释得倒也通俗易懂。
　　“还有这样的弟子？咱院儿这帮猴子要听说，不都争抢着去呀？”坦克担忧得不无道理。
　　“你当少林寺啥地方，啥人都要啊？我老弟说啦，他师父大罗汉是看上他有决心，还是学武的好苗子，才收他做了弟子！我老弟现在老厉害啦！”大白梨又得意又兴奋地说，浑然忘了在大地主家的受挫。
　　正说到这儿，地雷进来了，浑身脏兮兮的，就像刚在地头滚过，而且，一只眼角破皮了，一个鼻孔有血迹，两边脸都肿了。
　　“咋啦，咋啦？”大白梨和坦克一起问。

　　“我非杀了那婊子，我非杀了那婊子，我非杀了那婊子……”地雷不停地摇着脑袋，一连串地说着，却怎么也说不到正题。
　　原来，她遭遇了红霞。
　　大老远，地雷一眼就认出了红霞，一个人站在幸福招待所对个儿，穿了一条棉麻料子的喇叭裤，双手抱在胸前，身子一晃一晃的，很得瑟的样子。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地雷头上的伤还没好呢，一看到红霞，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啥也别说了，干吧。
　　地雷从后面悄悄上去，一把薅住红霞的头发，强按牛头吃草一样，把她按在自己的身子底下，连踢带打。
　　红霞苦于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反抗。
　　地雷占尽了上风，也占足了便宜，越打越兴起，越打越投入，已经达到了浑然两忘、再无一物的境界了。

　　就在这时，海燕出现了，红霞就是在等她。
　　于是，地雷就像一个赌徒一样，赢了不走，还要恋赌，结果是，不仅把赢的尽数吐出去了，还搭进去更多。
　　“我非杀了那婊子，我非杀了那婊子……菜刀呢，菜刀呢，给我菜刀，我现在就去杀了那婊子……”地雷又犯病了，开始满屋子上蹿下跳……
　　大白梨和坦克怎么也按不住她，眼见她已经找到菜刀，舞舞扎扎地就要往外跑。
　　坦克灵机一动，喊了一声：“门帘子哥，你来啦！”

　　就听地雷“妈呀”一声，调头跑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没了菜刀，人也平静了。
　　据说，如果有人念叨你，就算在千里之外，你耳朵根也会发热。
　　门帘子没那么远，就在大地主家，和坦克家也就隔几趟平房。耳朵根热没热呢，实在是不记得了。只记得就在那一天，他和大地主、大肥做出了一个决定，联手铁南大壮子，再和大强哥会战。
　　也是在那一天，大白梨、坦克和地雷也做出了一个决定，请坦克的小姨出头，找五朵金花算账。
　　日期：2012-08-29 21:46:28
　　第十二章、耳边两股风
　　门帘子有一阵儿总爱想，那时候的男孩儿为啥那么喜欢打架呢？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是因为那时候的男孩儿普遍有两种情结，侠义情结和英雄情结。
　　他们拿的是木头刀枪，玩的是打仗的游戏，看的是《桃园三结义》、《武松打虎》或《铁道游击队》、《林海雪原》之类的小人书，听的是《水浒传》、《三国演义》、《隋唐演义》、《七侠五义》一类的评书，接受的是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雷锋、欧阳海为榜样的英雄主义教育。
　　英雄不是谁都能做的，往往要以生命为代价。而且，只有特殊时期，才可能大批涌现英雄。
　　既然成不了英雄，那就走侠义路子吧。
　　而中国传统意义上的侠义，其本质就是暴力，也就是以暴制暴，说白了就是黑道。以武松为例，其实就是个混混，而且心狠手辣，连无辜的丫环、奶娘、小孩儿、马夫都杀，就这么个杀人犯，在中国，居然被推崇为英雄，至今还很风光。可见，中国人心目中的侠义和英雄，自来就是和暴力捆绑在一起的。

　　我们不妨来几个设问。
　　谁教会我们拜把子？桃园刘关张，贾家楼四十六友……不是还有句话吗？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炷香。
　　谁教会我们该出手时就出手？武松、李逵、鲁智深……就连不是很能打的宋江也不肯吃一点儿亏。
　　谁教会我们去偷去抢？锦毛鼠白玉堂、三斧子程咬金……遍地不义之财，只恨白玉堂、程咬金太少。
　　谁教会我们去混名？秦琼秦叔宝，及时雨宋江……一个是瓦岗二哥，一个是梁山老大，论打都一般，却都在群里说了算，就是因为名气大。

　　也许会有人说，咋都是这些人，咋不学那些英雄呢？因为距离。英雄是站在云端之上的，不是想学就能学得来的。而这些人，也许你身边就有，而你一不小心，也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你说男孩儿们会学谁？
　　也许还会有人说，门帘子你咋回事？写写就跑蹄子，扯到没用的上了。
　　门帘子觉得，既然是写黑道小说，一定要深层次地挖掘黑道形成的土壤，也就是社会大环境，如此这部小说才会有意义。
　　中国七八十年代的所谓黑道，其形成，以及意识形态和组织形态，主要是受中国传统侠义小说的影响。
　　这就是门帘子的观点，爱咋咋地！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这一章的主角是铁南大壮子，还有个很响亮的绰号“双刀金无牙”……
　　日期：2012-08-30 22:14:26
　　一说“双刀金无牙”，门帘子马上想到“金镖黄天霸”。
　　侠义小说里讲究报名号，一拍胸脯：“吾乃金镖黄天霸，对面的毛贼，有哪个不怕死的上来！”那叫一个威风。
　　大壮子的名号里也有个金字。不过，人家黄天霸的镖是真金打造（他咋那么有钱？），而大壮子则是姓金，单名一个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