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未央》
第11节

作者: 风影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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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说,女人不要在深夜独自游荡。
  我笑道,没事呀。有时我坐在路边的石凳子上休息,心想,要是有人现在把我带走就好了。

  安也笑了,安说,怪人,现在我把你带走好了。
  我说,好啊。我还欠你一杯酒,不如现在我请你去喝?
  安说,算了,你就别拉我下水了,我可不愿酒驾。
  我说,那你像上次一样,看着我喝好了。
  安不同意陪我去喝酒,安说,我可真没想到你是个酒鬼。
  我是酒仙。

  以前杰自叹酒量不如我时,会叫我酒仙。杰喝得差不多快醉时,会搂过我的肩膀说,温柔小酒仙,以后不能再把我灌醉了啊。
  (我今年29岁了,在杰逝去的7年里,我不是没遇到过伸出双手向我敞开怀抱的男人,他们的怀抱不是对我没有诱惑力,但是当我试探着向他们迈近时,我发现那些都不是我期待的怀抱,而我最害怕的是,我仰头看到的也不是我所希望的脸。于是在我离家的前三年里,我总是在不同的城市之间走走停停。我不知道这对我的过去意味着不幸还是对我与安现在的相遇意味着幸运?)

  日期:2012-07-10 20:09:20
  我不想再说话,也没有要向安道别的想法,于是我递给安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
  安摇下车窗,一阵凉风挟着湿润迎面袭来,湿润里夹杂着一股浓郁的——从别家院子里溢出的夜来香花香。安把手伸出去挥了挥说,雨停了,你不是喜欢走路么?不如下车走走?我免费陪你。
  车外广阔的空间无形中拉开了我与安的距离,这是一条宽敞的道路,离开热闹拥挤的市中心,此刻的这条大道上车辆流动疏松,我与安沿着人行道默默走着。我是突然的不想说话,却不知道安为什么也突然沉默了,我没有问安为什么。
  就这样默默走着,五月雨后的夜晚,风拂过肌肤时的凉爽快感透彻心扉,心情自然也就随着这温润的夜空惬意起来。我有一种预感,我与安之间,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我在一棵紫薇树下蹲下,去捡带雨的花瓣。几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了我头上,我抬头向着天空伸出手,我问安,怎么?又下雨了么?
  安的手拉着一枝盛开的紫薇花枝条,安笑道,傻瓜。
  五月的紫薇开得奔放艳丽,陈旧色调的路灯下却显得冷清,孤芳自赏犹如锦衣夜行的丽人,我总能感觉到那衣着华丽面容娇好的丽人独自行沿着街道两边墙脚行走时的酸楚。我的目光顺着安的手臂游到紫薇花上,又从紫薇花游向安的面孔。

  安微笑着,表情清凉舒畅。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与安的偶然见面会让我有过三次心里难过的感觉,原来当我尝试学着爱别的男人时,我心里不由自主滋生的情愫,竟然是从与他在一起时第一次感到难过开始的。
  我难过什么呢?杰已经离去,杰不会阻止我爱别的男人。死去的杰与活着的我显然爱的使命已经不一样——死去的杰只需要我的爱陪伴就可以长眠永久,而活着的我,必须再次接受爱与被爱的过程。
  或许我难过的是,显然我已经快要忘记怎么爱一个人了。当我在一个男人面前感到心里无声的难过时,或许,我正在不自觉的尝试爱他靠向他。
  六年里我不是没有遇到过试图爱我的男人,但是,我在他们面前没有过心里难过的感觉,我往往造成他们心里的难过,于是我并未爱上过其它男人。大概杰在我心里,总是没人可以替代。

  现在,安出现了。
  日期:2012-07-13 15:21:16
  安原本打算摘一朵树上的紫薇给我,安说地上的花瓣已经沾染上了泥。结果当安的手触到花朵时,他改变了主意,却把挂在树上的雨滴抖落在了我头上。
  我并不在意沾染上泥的花瓣,归于尘土原本就是花朵怒放过后的宿命。其它的生命不也一样么?喧嚣与张扬最终都会走向宁静与淡然,就像杰一样,在生命最美好的怒放时期,却早早的归于尘土。陪伴他的,除了他在停止呼吸前一秒对我的恋恋不舍,还有他生前的桀骜不驯。
  安松开手,花枝向上空弹去,再次抖落了先前跌落在枝叶上的雨滴,这次水滴落在了我的脸上。我依然蹲在地上仰望着安,此刻我捡起凋零花瓣的手并没有长出利爪,我仰望着安坏笑的脸,悄悄收缩长长的爪子。(后来安说,在这个夜晚里我是一只温柔的猫,并不危险。)
  我问,为什么?

  安说,树上的花不能摘,这是原则。
  我说,你非常遵守原则么?
  安说,当然。
  可是在接下来不长的时间里,安放弃了作为一个已婚男人应该遵守的原则。大概是雨后的五月,夜晚太美好太诱惑了。于是安没有坚持住他一惯遵守的原则,我也没有固守住只有杰驻留的心底。
  日期:2012-07-13 16:23:04

  那个五月的夜晚,空气湿润,安的嘴唇也温润。也许是我走路走得困了,再也许就是安身上的烟味引诱了我做梦的情绪,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安把我摇醒时我的头正靠在他臂弯里,我嗅到空气中一股香溢的烟味。车上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蒂。
  我抱歉的向安笑笑,我一定把他的手臂压酸了。
  安说,好香。
  我说,什么?
  安的手抚弄着我的头发说,你做的梦一定很香。

  安说我的梦香让我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问安,我流口水了吗?
  什么?
  你说我做的梦香,我有没有流口水?
  安轻轻笑了起来,安的手指拂过我的脸时我再次嗅到了诱惑的烟草香味,安说,你怎么这样有破坏气氛的才能?
  什么?
  安说,流口水这样的话都可以说出口。
  我笑道,既然流得出口,怎么说不出口呢?我需要真相,你的工作不就是查明真相,告之别人真相的么。

  安说,真相就是,你没流口水。
  我告诉安我得回去了,安发动车子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安问我,温柔,你会开车么?
  我没有驾照。
  安说,去学个驾照,以后我们在一起时,我喝酒,你开车。
  日期:2012-07-13 17:24:48

  二十
  在那样的夜晚,在五月紫薇盛开的夜空下,就算多么乖戾的猫,当抬头仰望到安的脸时,她再也不会伸出曾经一次次抓向墙壁的利爪。
  那个五月夜晚过后,我梦到杰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但是偶尔仍然会梦到他。梦到杰后我会处于矛盾之中,离开这里展开新的旅途?还是留下守候与安的没有未来的感情?
  杰能够明白我迟迟没有离去是因为我喜欢这个城市,我喜欢这个城市中一个叫安的男人,因此我在这个城市比在别的地方呆得时间久一些。但是显然对于安,我只能算是一个偶然的路人,一个爱着他的、迟早要离开的路人。我因为爱这个男人,于是便贪恋在他身边多呆一些时间。
  杰能够明白这一切,虽然杰与安素未谋面,但是杰知道这一切。我总是认为死去的人可以无所不知。

  我又在梦中看到杰浑身是血躺在冰冷的地上,我想这应该是杰对我的一种暗示:我确实应该离开春天市,找寻一个新的感情归宿。
  是的,到了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叫做春天市的城市,离开我生命中爱着的第二个男人。
  原本我想请安帮我暂时保管那些我不方便带走的书籍,我对安有着亲人一般的依赖,从亲人的角度考虑,安当然是我所托付的理想首选。后来仔细思量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我离开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割舍掉在这个城市中与安的感情,如果请他帮我保管书籍,却又如何能真正断了与他的联系。
  在我22岁那年与杰死别后,我并不知道7年后,我必须再次面对与另一个男人的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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