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不动,脸色绷的紧紧的。
我仔细将伤药均匀撒在血口子上,无意识的吹了一吹,他跟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脊梁挺的比玄哜宫中的惊龙柱还要直。
我一向没做过这档子事,也不知这绷带是要从前面缠还是后面缠好。略一思索,索性蹬掉了鞋子爬上长榻绕到了他身后。
我说:“你抬下手。”
他迟疑了下照做。
我跟裹粽子似的将他伤处裹的严严实实,他挣扎了下,说:“你松些,我喘不过气。”
我“哦”了一声,没留神,指甲刮到了他胸口,硬邦邦的触感,一时好奇,又伸了手指去按了一按。耳边传来他的吸气声,我讪讪作罢,赔着笑脸道:“弄疼你了罢?对不住。”
我重又调整了下绷带,系好一个结,弯腰去穿鞋。
少阳赶紧捞了件中衣穿上,正系着衣襟,房门突然开了,然后“哐当”一声,也不知是个碗还是杯子碎成了渣渣。
“殿、殿下,小仙、小仙什么都没看到。”已然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少阳披了件外衫走了出去,我眯着眼睛果然从屏风中瞧出一个仙吏的身影。耳边听得少阳道:“你近日越发规矩了,来前都不用敲门的。”
仙吏颤了颤,苦着脸嗫嚅道:“小仙、小仙方才知会了殿下的……”见我从屏风后出来,头垂的愈发低。
我见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不由道:“不就是没敲门么?方才,我也没敲门。”
仙吏又颤了一颤。
我好奇的将他打量一番,唇红齿白的,倒更似个女仙。
我惦念着出来有些时辰了,便道:“你叫个什么名儿?可否给我引个路,我要回……”话未说完,便被少阳打断,“我送你回去。”
我迟疑着说:“不大好吧,你身上有伤,自当好好歇着。”
他没有理我,只抬了脚往外走,我自然着紧的跟上。
日期:2013-10-22 17:13
13、
蟠桃盛宴后,三十六重天上冷清了许多。我又开始了一如既往念学的日子,略有不同的是,这回我上了心。以至于,每每下学后,我还要揣着个小本子去同父君讨教一二。
菩提树下,他或抚琴、或对弈、或烹茶,而我,或看书、或练剑、或……偷偷看着他。
一百年,匆匆而过。
时而,我对着父君时,会存着心思将“父君”念成“夫君”,见他照样应声,我能在心底乐上好久。
然,这百年中,有一桩事,我司空见惯。即是一些胆大的女仙锲而不舍的递上拜帖求见父君,有几回闹的很了,父君便去灵娑泉避上一避。通常这个时候,辛嵍总是苦着一张脸来寻我拿个主意,我自然乐的花些心思叫她们来了第一次便不敢再来第二次。
鉴于父君如此的反应,我便私心觉得玄哜宫中唯一的女子永远只有一个我。
这一日下了学,少阳突然叫住我。不得不说,这些年他出落的越发俊挺了,怕是再过两年,扔给他的拜帖不会比父君的少。
我停在学堂前的回廊边,看着他两步走近。他说:“紫昙,明日,你可否空出两个时辰?”
我挠了挠头,这许多年,依旧不大习惯别人唤我“紫昙”。然,他既是在同我问话,我便接道:“空出两个时辰做什么?”
他抿着唇看了我一眼,隐隐有丝失望蕴在眼底。
我琢磨着这些年我并未再捉弄他了,照理说他不该有这等情绪。耳边又听他道:“你空着罢,下学后,我在晓月潭等你。”说完,竟不等我应声匆匆走了。
我虽讶异却也没往心里去,一路直回了玄哜宫。
父君与烛九阴叔叔正坐在院中对弈,我遥遥唤了声“父君”又叫了声“烛九阴叔叔”,欣然走到了棋桌旁。
烛九阴叔叔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晚晚真正当得起这句赞。”
我有些不好意思。
父君神色柔和地看了我一眼,道:“我的女儿自当如此。”
烛九阴叔叔点头,“那是自然。”
我却有些不大高兴,因着那一句“我的女儿”。
纵然我成天唤他“父君”,心中却早已不仅仅只将他当做父君,我想更近一步,却不知如何开口,我怕,怕那个未知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我匆匆寻了个理由退了出来,身形隐没在九曲廊尽头时,烛九阴叔叔的声音几不可闻的传了过来。他说:“眠月水镜近来有些异样,我瞧着怕是挽月帝姬要醒了,你趁早拿个准头该如何同她相处罢。”
日期:2013-10-23 16:24
14、
挽月帝姬是伏羲大帝唯一的女儿,亦是天帝同父君的师妹。两万年前,神魔大战,魔族以倾巢之势围剿神族,双方在涂龙山决战。魔族占尽先机,神族步步溃守,父君寡不敌众被魔族生擒。挽月帝姬怒闯魔营,剑挑魔之始祖,技不如人,被斩当下。父君闻此讯,一人一弓破魔而出,一时无人能敌。
传说父君以一招玄舞凌杀将魔之始祖一举击杀,魔族群龙无首自此兵败如山倒,不得不退回魔界,偏安一隅。
伏羲大帝难忍丧女之痛,以毕生修为重聚爱女灵识,封入眠月水镜。
辛嵍说起这些时依然难掩激动之色。
我有些恍惚,等他终于停下来喝茶的间隙,终于问他,“你方才说……父君同挽月帝姬有一纸婚约?”
辛嵍端着茶杯的手缓了缓,咂巴着嘴道:“两万年前的事了,你不晓得是自然,我也是从太上老君那处闲聊听来的。”
我觉得心口有些凉,灵台上“婚约”二字挥之不去,生生教我堵得慌。
“殿下?殿下!”辛嵍伸出手来在我眼前晃了几晃,我“嗯”了声,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挽月帝姬醒过来,父君便要同她结为夫妻么?”
辛嵍不假思索道:“这个自然,伏羲大帝指的婚,又在女娲石上合过罄,便是天定的缘分了。到那时,玄哜宫便有了位女主人,而殿下您也有位母妃了。”
母妃……?
我一时怔在那里,从指尖到心口,都觉一阵冰寒。窗外明明是满眼的青翠欲滴,却恍然化出一股子枯黄的哀伤。连辛嵍几时走的,我也不大清楚。
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宿,甚少做梦的我竟断断续续做了一宿的梦。
梦中残阳如血,一袭红衣的女子持剑立在尸横遍野的峭壁上,如墨长发恣意飞扬。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手中淌着血的长剑,还有那空灵清冷的声音:“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见我?”
我一身冷汗的惊醒,再没有了睡意,直睁着眼等到殿外敲门声响起。
日期:2013-10-24 13:20
15、
殿门被轻轻推开,光影处,父君的轮廓渐渐清晰映在我的眼底,我一翻身爬了起来。有发丝垂下迷离了眼睛,我略用手捋了捋,开口叫了声“父君”。
许是我神色不大好,他凝眉将我打量了一番,在我床头坐下,绛色长袍浮动一室清冷莲香。
“卯时一刻了。”父君叹息一声,“先前那勤奋好学的劲儿上哪去了?”
我耷拉着眼皮,掩饰着目中陡然氤氲出的水汽。
他伸出手来顺了顺我有些杂乱的长发,淡声道:“我要出门一趟,你若不愿去学堂便不要去了,总归有我在,旁人也说不得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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