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镜下压着凶兽饕餮,有摧毁天地之力。我看着兆旭,他显然有些话没说尽然。对视不过片刻,他便垮着脸道:“殿下这一世,凡所求必不能如愿,是‘求而不得’的命。”我怔然后退,于神、于人,这都是极残酷的。
“他有了想守护的东西……”
“他如今想要那个位置……”
他想要的,他想守护的,最终都会成空么?
日期:2013-11-05 19:26
25、
“帝姬,”兆旭欲言又止,抬头望了望日头,叹道:“小仙此番是偷偷下的界,须得往回赶了,小仙虽盼着帝姬能在这处凡界陪上殿下一世,然则,帝姬仙根尚幼,倘被红尘浊世污了,小仙担待不起,是以,还望帝姬与小仙一道走吧。”
我绕过他径直往屋里走,身后簌簌白梅翩然而落,立于屋檐下时,我终是回过头,明媚阳光晃的我有些晕。“以后不要唤我帝姬,天上地下再没有紫昙帝姬。你回去后,也莫要同旁人提起见过我。”
“这是为何?帝君……”兆旭拢着袖子还欲再说,被我出声打断,“我仙元已损,非神族之列。”兆旭怦然瞪着一双眼睛,落在我的眼里,却似无言的嘲讽。我看着他,许久未曾弯过的唇角止不住上扬,“你若不信,自可去仙籍簿上查。”
“怎么会?”兆旭依旧震惊、错愕交加,“若有仙者断了仙元,宏罔神君自会上禀天帝,又岂会至今小仙都闻所未闻?”顿了顿,又恍然想起什么,自言道:“殿下与帝君遍寻不着,原是断了仙元之故么?”
他说帝君遍寻不着……
昊天之上,有此尊位的唯有一人。
我迅速别过脸,那些原本因怨恨而委屈的尖锐,瞬间化作一股凄凉,太多太多充斥在心中,牢牢扼住呼吸。
兆旭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徒留我与斐斐倚在廊下,两两静默。连子骞何时立在院中,也未察觉。
“你怎么来了也不吱个声?”
白梅树下,子骞颀长而立,面色清俊,眸深似渊。
“清舞。”他叹了口气,缓缓走近,刹那与灵娑泉中那个步履维艰却执着固执的少年重叠,恍惚了岁月,模糊了伤痛,我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响在暗香浮动的漱梅苑,“雷霆加身,业火焚心之时,你为何不妥协?”天帝纵为三界之主,终归也是生他养他的父君,若是妥协,这一世“求而不得”之命是不是便可改写?
他看着我,眼神迷惘又困惑。我蓦地回过神,这一世,他早已是子骞。
“你……将我当作了谁?”他将目光挪向遥远天际,语声极轻极淡,那般飘忽,听的我心中一颤。我张了张嘴,兆旭那一番命定之言,我如何与他和盘托出?我怔愣的片刻,他蓦然转身,窸窣衣摆翻飞,拂开满地落花,只余一个冷淡笔直的背影。
两日后,天色有些阴。我坐在房中看斐斐进食,十一的身影闯入视线,我讶然抬眼,现下子骞并未在漱梅苑,他如何寻来了这里?
“五哥百般护你,他今日出征,却不见你相送,你可知,他跨马离去时,回过多少次头?”十一斜斜靠在门沿,略带质询的语气。
我点着斐斐鼻尖的手指一顿,抬头问他:“你是说他走了?”
十一轻“呵”一声,“但凡你对五哥上一点心思,又岂会不知他今日挥师北上?”
我略去他话里的奚落,雍王后的话言犹在耳,他此一去,岂能万事周全?何况,还杵着一个“求而不得”的宿命。
我急急起身,衣摆掼倒绣凳,斐斐“吱呜”一声,茫然的看着我。
十一在身后道:“你现在去,早追不上了。”
我俯身抱起斐斐,“雍、卫之战,战场选于何处?”
十一惊道:“你要去战场?你一个女……,不行,五哥嘱咐我照顾好你,你哪里都不许去!”
“我欠他太多,”我回身看着十一,“我必须去。”
“你去了能怎样?五哥已安排好一切,凯旋之日便是围城之日,你若去了,他还要分着心思来照顾你!你如今好好呆在王府之中,便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十一说的不无道理,可恨当日竟未问清子骞命中这三劫究竟是哪三劫。
许是潜意识有了计较,我只牢牢关注着前线,战况一日日传来,我的神经亦随之一松一紧。二十日上头,十一来与我传信,面色凝重,我心中一紧,听他道:“宁远一战,雍军本大捷而归,却突遇雪崩,上万将士被埋。”他停了停,似是不愿相信,“五哥将什么都考虑到了,独独漏了这天灾,雪崩……果真是天要亡雍还是亡我们兄弟?”
袖中的双手猛然拧紧,我寒着声音问十一:“子骞呢?”
十一悲了面色,沉声道:“还未有消息。”
我确然知道他不可能就此出事,心中依旧止不住发寒。他杀伐果断,雷霆之势剪除暗敌,邰邑之中又做了周密部署,只等最后一役,兵临城下,却不知道,结局早已注定。他,得不到。
天命,天命,一个“命”字究竟要将他逼入怎样的境地?
我呆呆看着斐斐,人之一世,何其之短。我欠他良多,若能护他一世,那些愧疚与不安,是不是可以就此减轻?
日期:2013-11-06 19:30
26、
大胤正启二十年初春,雍、卫之战,雍于宁远大胜卫军,退敌三十里,归途中遇雪崩,雍主帅生死不明,卫军趁机反扑,大军直逼邺城,围城七日,邺城不战而降。卫军深入雍腹地,如入无人之境。雍主割地求和,卫置之不理,双方于惠州鏖战,僵持数十日。
我在茫茫雪山寻到子骞时,兆旭立在我身后指了指不远处的茅屋,同我道:“殿下便在那处。”兆旭隐了仙迹与我一道进了茅屋,一个身着青衫的布衣女子惊了惊,立刻奔起来护在塌边,“你是何人?!”戒备、不安、恐惧。我探头瞧了瞧榻上,确然躺着子骞,昏睡的模样,气息总归还算平稳,心中松了一松。
“这女子名唤木娥,殿下在封地云麓救过她一命后,她便一直偷偷跟着殿下,原本编排的是个相依相守又相离的命。”兆旭在我耳边叹了一叹,我心知他话里的意思,踌躇片刻,转身便往外走。兆旭忙道:“帝姬既来了,怎的又要走?”匆忙间仍不忘拢了缕仙泽挥向昏迷的子骞。
我瞧着那女子一惊一乍的神色,只等离了那茅屋才开口道:“既是他二人命中有此缘分,便让他们多守得一时权且圆一圆那遗憾。”兆旭仰头望了望天,“帝姬总这般可曾顾虑过殿下的想法?自殿下遇上帝姬那一刻起,‘情缘’二字便已然悖离了初初框定,这木娥不过一厢情愿罢了。”
我哑然,于少阳,我存的是亏欠的心思,想去弥补的,他却未必想要。
“小仙话至于此,帝姬还要弃殿下而去?”兆旭唤住我,粉白的面上不悦神色一览无余。
我叹了口气,乌云压顶,显是又要一场大雪。“寻别处落个脚,难不成你想将那木娥变没了去?”兆旭闻言不由换了副神色,颠颠的跟在我身后。我想起一事,问他:“你这次不急着赶回去了?”他嗡嗡了声,有些心虚的瞟了我一眼,“天界现下有些乱,不大得空顾到小仙。”我盯着他,半晌,兆旭期期艾艾道:“小仙擅自做主,去宏罔神君处问寻帝姬之事,走露了风声,如今帝姬仙元断却一事,天界人人皆知了。”顿了顿,补充道:“原是那神君失职,瞒而不报,已被天帝问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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