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盯着他看,微微一愣,旋即道:“不过调息时出了点岔子,无碍的,回去罢。”
若是无碍,他何以会深夜至此调息?他究竟瞒了我什么?又瞒了我多久?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温暖的力道挣脱不开不安的彷徨,踟蹰许久的想法终于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日期:2013-11-26 21:59
41、
天界第十六重,于神仙而言,无疑是个禁忌的存在。天刑柱、诛仙台、锁妖塔……每一缕生气皆泛着支离破碎的苍白,氤氲在永不会天亮的灰色中,生生营造出可怖的绝望。风乍起,凄迷白雾飘渺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腥气,视线霎时一片迷蒙。
我闭着眼睛,摸索着脚下的路,绵绵黑暗中,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模糊传来,比灵娑泉更浊重。我循着气息一路过去,原本荒芜的脚下不知何时开遍妖娆的花朵,在青灰色的七层宝塔外,层层舒展,妖娆到极致。
阴霾低垂,几欲压垮塔顶。我伸手触碰塔外的结界,浓重的阴森、凄恻之感一瞬间直冲心底,我稳了稳心神,双手凝结成伽,在结界乍然出现的缝隙中,穿透而过。回眸瞥去,依旧是我来时的模样。
妖与仙之间,讲究的是一个缘法,有缘的千年便可飞升成仙,无缘的便是穷极一生也只能是妖,是以,仙籍簿上登记在册的神仙,仅十之一二乃妖修炼而成,而以妖身便入天界的,唯有一尾蛇,只是后来她的下场并不如何。
符咒森森的锁妖塔内,每一步都能听见空幽的脚步声回荡,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偶尔几声凄厉的呜咽飘过,当是犯了天条被打回原形囚禁于此的妖。
七千年已过,不知当时韶华正茂的女子,如今又是怎样光景。
我用了聚灵术逼出所有生灵,等了许久,眼前只立着一袭素纱的女子,如墨的长发直直落在身后。
“不用等了,这里只有我。”她看着我,声音里溢出无力的苍凉。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那个蛇妖,抬了眼打量她,近乎透明的身体泛着青色的光影,明艳的眸,绛红的唇,恍然一眼,耀如春华。
“你是谁?”
她的声音将我自怔愣中拉回,我垂了眼,复又看向她:“为何只有你一个?”
她忽地展颜一笑,灼灼不可方物般令人迷醉。“你以为我区区一介蛇妖如何能活这么久?”
“你吸食了他们的生气?”
“不然呢?”她眼尾在我身上一扫,脸上依旧漾着笑。
“他们是你族类!”
“族类?”她似是听到极好笑的事情,“困在这锁妖塔里,不是我吃他们,便是他们吃我,若是你,你愿意选择哪个?”她的身影蓦然飘近,几乎贴着我的脸,“你身上并无仙气,却也没有妖气,你……究竟是谁?”落音处,眼神陡转凌厉。
“你儿子少陵挟持我嫁祸少隐,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我看着她眸色瞬间幽暗,几乎是狠狠地瞪着我,“少陵,你们把他怎样了?”
“他会怎样,全凭你。”
“你要如何?”
“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何会被关进锁妖塔,还有……昆吾的下落。”
她目不转睛盯着我,似乎在揣测我话里的可信度,良久,凄怆一笑,“妖族至宝‘昆吾’我只是略有耳闻,并不知道它的下落。至于我的事,在天界是个禁忌,你确定你要知道?”
神魔之争殃及妖族,昆吾下落不明,我不过是存了侥幸问她一问,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她见我点头,神色几度变幻,终究开口道:“你可知余焉为何如此受宠?”
我自是摇头。
日期:2013-11-27 18:18
42、
人间四月芳菲,涂龙山下岱湖如镜,曼妙桃花沿湖开遍,灿若烟霞,日暮风吹,乱红如雨。他们的故事便相逢在这一场花雨中,素衣薄衫的女子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间翩翩起舞,轻如蝶翼,灵动若仙。只一眼,便叫途经此地的男子移不开脚步。所谓一眼倾心,莫过如是。他们临湖而居,十年恩爱两相缱绻。
她不知他的身份,只一颗心倾情相待。直到她有了身孕,他将她带回浩渺天界,她才知,枕畔之人竟是执掌神族的天帝!而此时,有身孕的并不只她一人,紫宸殿的余焉侧妃亦怀胎半年之久。
她被安在栖霞殿,殿外布了结界。两年里,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相反的是接踵而至的流言蜚语,挑刺的左不过盯着她的身份,她到底年轻气盛,禁不住好事者的怂恿,一怒之下拖着臃肿的身子去了紫宸殿,她并未想过天界灵气太盛,她区区蛇妖出了那道结界,便是自寻死路。好在她到底有些修为,硬是撑到了紫宸殿,怀着同一个人骨血的两个女子,终于在知晓对方存在的两年之后,正面相逢。
她看着柔若无骨的余焉氏,看着同样大腹便便的余焉氏,只觉岱湖边的十年相伴,不过红尘一梦。易地而处,都是可怜之人,满腔怒火终是化为哀伤。她转身踉跄离开,身上有些灼痛,她将所有妖力护在腹部,五感模糊之际,她听到身后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依稀传来,修罗清舞,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醒来,是在栖宸殿,茜纱窗下立着久违的身影。她盯着他的背影发呆,十年化作一瞬一幕幕回放,他说她笑起来的样子最美,他说她适合红色,如血残阳的红,他说纤云扇不够威力,他改教她练剑……
“焉儿险些小产,你以后还是呆在栖宸殿罢。”
她愣了许久,终于回过味来,如花笑靥混着泪珠绽放,“你以为我怎么她了?”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与她记忆里的良人判若两人。
那是她倒数第二次见到他。
此后半年,她沉默异常,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只关心一件事,修罗清舞。然而,给她最终答案的却是一幅画。
那日午后,她守着那幅画,明明艳阳高照,她却觉得比岱湖的冬天还要冷,一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冷。画上的女子手舞长剑,一身红衣如血,三千青丝飘逸而飞,一样的容颜,她却清清楚楚知道画的不是她,她笑的比她更好,她比她更清扬洒脱。
入夜之时,她拎着长剑疯了似的冲出栖宸殿,见人便砍,一袭如墨青丝在风中凌厉飘扬,没有谁敢拦她,她就那样闯进凌霄殿。墨色氤氲中,昔日盈盈的水眸,狰狞癫狂,杀气四横。半年前,她还知道要护住自己的孩子,半年后,她却只想带着这个孩子,死在那个给他生命的男人面前。
她爱的彻底,也恨的决绝,
一室柔光,满殿馨香。她的剑冲着他而去,却被余焉挡开,剑尖刺中水突穴,不是多么严重,他却突然变了脸色。她看着他突然排开的阵法,拜他所赐,她在他拿来让她打发时间的卷册里看到过,那叫承影阵,有固魂禁魄之用。
她笑,笑他小题大做,可下一刻,她却再也笑不出来。
水突穴,只有元神里养着其他精魄时,此一穴才会是致命弱点。
修罗清舞……
难怪他如此宠着余焉侧妃,比起那个女子残存的精魄,她相似的一张脸又算得了什么?她跌坐在地上,身体的疼痛一波波袭来,她怀了两年零七个月的孩子,却挑了这样一个时候降临,她痛的发抖,从来妖产子都是九死一生,她恍惚中想,就这样死了也好。可是意识渐清时,她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她勉力睁开眼,她曾打算同归于尽的孩子,就这样被别人缓缓抱出她的视线,耳畔只余一道冰冷的声音蓦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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