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莲.兰生: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7节作者:
灵小枢 “有什么奇怪的,眼、耳、口、鼻,一样不缺,也没有偏离,不就是少了几根头发而已。脑瓜里想什么了?”她发自肺腑觉得没两样,无论他头发在怎么变,他还是原来那个他,是那个无论在多么熙攘的人海中,也能一眼认出的人。
净莲紧绷的身躯霎时放松了,大大舒了一口气:“太好了,没有被嫌弃。不过,还真有点好奇,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呢?上哪儿找一面铜镜呢?”
兰生拉起他那崭新僧袍的袖子,牵他到一泓碧翠清潭旁,指着水面道:“笨呐,平时跟师傅论佛时就触类旁通,碰上生活琐事净是糊里糊涂。天然的宝鉴就躺在这里,等你取用,还要上哪儿找镜子呀。”
净莲恍然大悟,跪伏在潭边,慢慢倾身湖面,潭水碧绿,比玉剔透、比叶深沉,水面平静更胜丝绢,的确像一面坠下凡尘的宝镜。他看见了水中自己的倒影,显示光滑的脑门,接着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确如兰生所言,还是过去的他,兰生真是一个天赐的奇迹,每每能排挞困忧,难道这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魔力吗?
噢,对了,说起生辰,差点忘了今天是他俩的生辰。相识第二个年头,他才偶然得知兰生竟是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出生,他高兴得做梦也在大笑。不敢致信,两人的缘分竟早在出生之时便缔结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里衣中摸出一枝寒兰造型的发簪,叶姿幽雅潇洒,碧绿清秀,栩栩如生,虽并非贵重,却贴合兰生淡泊、疏离的恬静,他只一眼便认定了。那是他这三个月来替香客抄写佛经所赚取的工钱,虽然他知道应该将它悉数捐出,但是想送兰生礼物的心声喊得无比响亮,还是偷偷把钱攒下来了。在跟随师傅下山宣扬佛法时,偷溜到集市上选了这发簪。
日期:2012-11-17 20:57:25
【第四章】(2)
兰生只看见他伟岸的背影,却猜到他的打算,她也把竹篓拿了过来,有条不紊地拨开平铺上面的药草,但见娄底出现一顶灰色的新制僧帽,拿起僧帽捧在怀里。两人竟然默契的同时转身相对,递出手中的礼物,同声道:“生辰快乐。”须臾,又是不约而同地“谢谢”。互换礼物后,净莲腼腆地笑了,脸上还镶嵌着可疑的红晕,双手不知所措地乱放。兰生也笑了,不是那种放声高笑,而是低低地、轻轻地,似水流过又无痕,似风吹过又无迹。她笑他的傻气、笑他的善意、更笑他的暖心。
她细细端详手中的发簪,寒兰花瓣纤薄,主体雪白无瑕,滚边隐隐鹅黄,有寒梅孤傲,也不逊秋菊亮节,她爱透了这发簪。她声音更缓和了:“能帮我簪上吗?”
“有何不可?”净莲收好僧帽,接过了沾上她气息寒兰发簪,他往前移了一小碎步,两人之间只剩一寸不到。她可以感觉他闪射的体热,他可以嗅闻她缠绕的幽香。长高了不少的兰生只停留在他胸口的位置,他仅站在她身旁即可饱览她乌黑的发丝。他却不自觉紧张起来,生怕把她伤着,大气也未敢吸一口,仔细的将发簪固定。
兰生扑哧一笑,一指猛挤他侧腰:“拜托,呼吸啊。还不呼吸,你就成佛了。”她自从到了寺中便不爱束发,天然去修饰让她更无拘无束的自在,今天为方便走动才随意梳起发髻,也算是巧合。
他的脸更热烫了,仅仅一句笑语也叫他慌乱如此,有点弄不懂自己,大概是气息不匀给憋出来的吧。
“兰生,别摘下来。”他几乎是恳求地央道。打从他买下发簪的时候就知道,兰生就是它的归属之处。果不出所料,它把兰生点缀得纤尘不染,髣髴若轻云敝月,飘渺若流风回雪,皎洁若旭日朝霞,灼灼若芙蕖绿波。
兰生微点螓首,莞尔曰:“好,永远不摘下来。”她暗自发誓,今生她愿意为守护他和这发簪舍弃一切,包括生命,皇天后土,日月可鉴。她摊开玉掌:“僧帽给我,由本姑娘为你加冕。”僧帽她早早为他准备了,只等这一天到来,终于他去了三千烦恼丝。无法阻遏的命数,她能做的仅有默默陪他渡过一切,为他赶走阴霾,迎来日出。这僧帽一针一线皆出自她双手,若有一天她必须离他而去,僧帽则替她守候他余生。同样的两人、同样的日子、同样的风景,已经上演了数次的场景,让回忆像潮汐一样起落。
忘不了,那年八岁,相识后第一次过生辰。
“送你的,尝尝合不合口味。”兰生送了他一碗温热红豆甜汤。她清楚他的任何事,因为他三不五时便拉扯着她讲家里的事,他常说娘最爱红豆甜汤,所以他也爱,还一字一句的给她念《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感动将净莲的胸口涨得快要裂开的,想说却找不到词语,此时无声的场景远比有声的感谢来得实在。接过甜汤,他直接举碗大啖,虽烫着了舌头,可熟悉的味道却安抚了思亲的味蕾。
他送了她一只刚孵化的雏鸟。雏鸟还不会飞,比巴掌小,黄嫩嫩、毛茸茸的,煞是可爱。是他攀树远望时发现的,估计姑娘家该是会喜欢的,便送予她。熟料她捧起雏鸟,久违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凝噎道:“小鸟应该待在有双亲的地方,好好成长,请你把它送回去,可以不?”
为何她的礼物能够春风化雨、细雨润物;他的礼物却让她寸寸青丝愁年华呢?上苍,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净莲定会找到让兰生欢心的礼物的,一定。
九岁——她送了他一个荷包。荷包用料并不考究,然,上头的綉图却一点都也不平凡。荷包以黄布为底色,两面各綉出一白、一红的精致莲花。莲花灵活的连花瓣上的纹理都丝丝分明,花茎荫绿笔直却生机盎然毫不刻板,远观、近看都将莲的神韵表达淋漓。白莲旁綉着娟秀的“净莲”字样,红莲旁则见清新的“奉天”字样。在净莲舍弃父母给的名字时,她用自己的巧思帮他留住失去名字。“谢谢”两字对别人来说很短,可之后的袅袅的余响在他心中久久回荡。
而他则送兰生自己最擅长的丹青,画中人恰如她的分身,细微处如左侧耳坠子出的黑痣也不差毫厘。画轴铺开时,他在等她的笑颜。她勉强堆砌出一个称之为微笑的面具,抖着声音说了“谢谢”。静默于潭边,念想被追忆牵扯得稀落遥远。净莲又再次失败了。
直至十岁——他不肯死心也没有信心,抱着放手一试的想法,把一包白芷送给兰生。他见她疑惑地歪着头,则挑了一片出来,解说:“兰槐之根是为芷,兰槐即蕙兰,芷即白芷。兰生,白芷和我以后便是你的根。”他其实想说,代替你无缘的亲人,成为你的归依。他偷瞧兰生的小脸,祈祷着她别要伤心难过。
过了好一阵子,她酿出梨涡浅笑:“我很喜欢呢。”他难以置信地确定她笑了。不是幻想,是实实在在地笑了,容颜绝美,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他第一次发现除了佛经以外更让他心驰神往的事物,那是——她由心而发的欢颜,无论再看千百次都犹如初见时惊艳。
日期:2012-11-19 01:32:59
夜,浓墨般的漆黑,是梦魇最好的温床。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叫他辨不清身处无间抑或森罗殿,那抹黑影是夜叉还是修罗,袭袭森冷、阴寒向着每一个腠理侵入,透过皮肉,直达骨髓。
血,腥红的鲜血滴落、涌出,初只如轻刀刮竹,继而呈珠玉走盘,终见泉涌之势。胸前那抹怵目的红,渐渐晕染开,浅淡的衣袍骤然变成一套渗出刺鼻血腥的红衣。景象越来越清楚了,周围的摆设熟悉的叫人畏惧,最骇人的却是——红衣之主他不仅认识,而且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全是家中的至亲——爹、娘、仆役们,那双双失去灵魂的瞳仁不舍离去地怒睁着。他想呐喊,想呼叫,满目疮痍分分寸寸冲击他的心脏。任他如何张嘴、如何使劲却怎么也吭不出半点声响,由着他最珍视的生命从手中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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