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左臂倚在几案上，斜靠身子，几分随意、几分慵懒，迷惑了世人，误以为她是一株无害的花卉：“妍妃你来，我欢喜得很。昨日内务司送来了新制的素锦，雪白无瑕最能映衬出你的气质，让桐孅取来吧。”锦瑟恨极她春风得意的笑脸，真想上前赏她几个耳光，无端来访不是耀武扬威难不成是联系情谊么，别说笑了。
　　“哪敢有劳桐孅姑娘呢，翎鹜你随桐孅姑娘去拿来。”翎鹜恭敬点点头领命，略有些许疑惑，为何今日妍妃要带上自己一同来凤仪殿呢，往日她只准潋素一人跟随，莫不成她发现自己昨日跟踪。也不似，若行藏暴露，她不早发难了么，还带她在身边干嘛。
　　桐孅领着翎鹜到正殿外的珍宝库，掩上门后，翎鹜低声道：“桐孅姑娘，昨日夜里妍妃接到国师稍来的口信，就在子夜时分摸黑到想容花园去，约是等了一炷香时间，也没等着谁就回殿里了，行迹古怪，还请姑娘告予玄后娘娘。”虽然昨晚未能捉奸在床，但是吐点风声到玄后耳边亦好等玄后别忘记了施翎鹜这号人物，以后用得着的地方自然不会遗漏她。

　　桐孅取过用搁在一旁的一匹素锦，交予翎鹜弯嘴浅笑道：“丫头有够伶俐，我会告诉主子的，仔细留心，若真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蹉跎些时间，桐孅、翎鹜二人便回到正殿内，各归主子身侧。
　　“今日与妍妃相谈甚欢，快乐不知时日过，身子有点乏了。”锦瑟以指尖揉按侧额，稍有倦容，疲惫着嗓音道。
　　兰生起来福福身，恭谨再拜道：“臣妾也不扰娘娘休息，先退下了。”与潋素交换了眼色，潋素微微点头，她便知道已经布置好，更安心离去。
　　等三人远离，桐孅哈着腰垂询锦瑟：“娘娘，今日也不知是什么风把妍妃吹来，她安的是什么心啊。”
　　锦瑟背靠着木椅，不复方才优雅端庄的样子，反类君临天下一般看着远处：“别管她安了什么心，总之她现在还成不了气候。刚刚也巧合让翎鹜那丫头同去，她可说了些什么。”

　　“她让奴婢转告娘娘，说昨日妍妃收了国师口信，然后夜间秘密外出到想容花园，等了一阵子，却未见国师踪影。怪里怪气，让人摸不着头脑。”
　　桐孅仔细说着，然后又瞧了瞧玄后脸色。
　　锦瑟挪了挪身子，不屑地数落道：“想私会又怕被捉，不就是个有色心，无色胆的窝囊废么。诶，桐孅你瞧那椅边的落下了些什么。”她指了指兰生座位之后，大约是翎鹜站立的位置上一抹桃红色。
　　桐孅快步走去，将桃红色物件拾起，端看着回复：“娘娘，是一个桃花小荷包，不似是咱们殿内的物品，里面倒有点什么似的。”
　　“呵呵，今日就妍妃来过，大略也是她们的，打开看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锦瑟眯着眼睛冷笑，咬牙说道。

　　“呀！”桐孅翻开荷包，定睛一看，像是被荷包中的东西骇着，大叫一声，差点把东西都抖落在地上。
　　锦瑟正等着桐孅回报，怎料她突然大叫，哪只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指着荷包微愠道：“都是些什么，说。”
　　“奴婢怕自己眼神不够精明，看不准，还请娘娘过目。”桐孅知玄后凤颜不悦，快速将荷包连带里面藏着的物品双手奉上给锦瑟查阅，又迅速站开，因她都能料想到锦瑟看后必定只会越发震怒。
　　“混账，施翎鹜好大的胆子，连和合之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敢做出来。好得很呐，我在前脚对付着妍妃，她跟在后头觊觎玄帝。你若想得男人宠爱，我也遂了你意。桐孅，让内务司捉拿施翎鹜杖毙，罪名是与侍卫私通。另外传我懿旨，妍妃管教宫人不力，禁足汀兰殿，没有我命令不得外出。”锦瑟怒不可遏，将写上施翎鹜及玄衠生辰八字的红纸画像、一束红绳捆好的黑及桃花荷包掷落足下，大力践踏。

　　日期：2013-01-12 19:00:35
　　第十八章：殿门半启，三寸日光（上之一）
　　她在深躬圣宠三月后被玄后禁足于汀兰殿，之于别殿的嫔妃或许是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但至于她则是暂时的救赎。既然无缘面见圣颜，又哪能谈得上去杀他，她不想遂了七爷的意，不想再多伤一条无辜的性命，她知玄后一定会借题发挥，但今次偏偏不是害了她，反倒帮了她。
　　虽则所有都在兰生的掌握当中，但比预期更迅速、更雷厉风行，一切犹如昨日方始。遥想当日，三人造访凤仪殿才回，许久不见的燕芷蔻亲自来了，仍是千年不变的霜雪脸容，只是眼光所及结出杀戮的寒冰。身后黑压压的宫人汉子，个个壮硕，宫衣裹不住愤张的肌肉，不是在后宫中看见还要误会他们赶赴沙场歼敌。
　　“妍妃娘娘万安，奉玄后懿旨捉拿与宫人苟且的宫婢，施翎鹜。”芷蔻规矩行礼，矮矮身，眼光却要比谁都望得更高、更远，确是能胜任内务总管职位的人选。若不是亲眼目睹她眼窝中对玄徹的荡漾依恋、眼波流连，可能一直会以为她是一尊惟妙惟肖的冷温冰雕。她再拱手赔礼道：“怕会污秽娘娘尊眼，万望见谅。来人将施翎鹜拿下，拖到汀兰殿外杖毙，其余宫婢必须旁观，以儆效尤，除秽乱宫闱邪风。”一旁宫人各施其职，无情将施翎鹜揪出殿门外。

　　翎鹜听得莫名其妙，回过神来已经被两位孔武有力的宫人擒着肩膀束缚住，她扭着身躯挣扎着喊道：“燕总管，冤枉啊，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
　　燕芷蔻随之移步殿外，双手反剪背后，睥睨按在地上的翎鹜，冷声道：“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哪容你抵赖。施宥，你来认认。”勾勾玉指，一位遭五花大绑的宫人被推倒地上。
　　宫人五官分明，若不是欠缺男子英气的话，不失为一个英挺儿郎，如今只觉得油头粉面。施宥略显心虚，满头虚汗，话倒说的顺顺溜溜：“回总管，此女就是施翎鹜。翎鹜乃络阜人士，今年一十六岁，与奴才为青梅竹马，又一同被家人送入宫中当差，自然情比金坚。奴才与翎鹜已有多次肌肤之亲，身上还携着她亲手缝制的桃花小荷包，当初她说荷包里是高人指点的桃花和合咒，不仅鸾凤和鸣，还能鱼水更欢，所以奴才一直贴身收藏。荷包中是她与我的生辰八字、画像红纸以及头发一捆。”末了，他望向燕芷蔻，虽然没能看出一二，但见她点头，就知道完事。

　　芷蔻将桃花荷包摊放在翎鹜眼前，一一将荷包里面的东西掏尽出来，撒在地上，表情不见太多起伏，仅是蹙拢娥眉道：“放开她，让她看看自己干出的脏事。”
　　双手重获自由，翎鹜发疯似的捉起地上的红纸一看，暗自心惊，确是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以及画像啊！她松了紧握红纸的手，颓然跌坐在地上，静默须臾又反扑起来辩解道：“虽然是我的生辰八字不错，但这荷包我根本非我之物。我从未见过施宥，更遑论与他有肌肤之亲。总管，是有人存心陷害奴婢，求明鉴啊。”
　　汀兰殿里所有宫婢都在殿外候围观，兰生是一殿之主，潋素也是领班宫婢，当然是站在最前头压场。两人冷眼旁观，风吹不为所动，心中不免还要咬牙切齿斥责翎鹜。好难得，她今日终于也有幸知晓，被人蓄意诬蔑的感受啊，当日种种并非不报，只是时辰未到，此时时辰正好。
　　燕芷蔻声线扬高几分，黛眉却解开纽结，面容无半分波动，真猜不透她会是真怒抑或佯怒：“然则你话中之意是玄后刻意诬陷你不成，放肆东西，说法讨过了，再不许你多话。打，给我重重地打，直至断气为止。”为了替王爷办事，她学懂观人于微，才能爬上现在的高位。各殿主子的脾性，只要是说得出个名字的，她都可以对答如流。玄后殷锦瑟，说实在的，就是一个善妒又善演的富家千金。倘若自己这事不替她办好，她必然找上自己麻烦，碍着王爷的大事就不好。

　　命令方下，宫人再次轻易钳制翎鹜，将她压伏地上，任她如何挣脱，都只是在制伏下纹丝不动。抡起木杖，噼噼啪啪就是一顿毒打，手下哪见得什么留情，只当那施翎鹜的身躯是死物一样，拼命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