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莲.兰生: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37节作者:
灵小枢 潋素拿上斗篷借着月色寻兰生身影而去时,早把一幕幕看在心上,对月轻叹本该是天造地设的璧人。也不忍打扰,只是退居在丛林外围,生怕旁人看见。谁会想到殿内一王众妃、婢仆成群,再加玉盘珍馐、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盈盈笑语。世人追之若鹜的琳琳种种,二人置若罔闻,未得不求,既得无乐,眼中一个彼此自成一派天地,一往情深如此,世间再难得了。
兰生跟在净莲身后,不觉间已走了许多步,雪上密密的足印踏出一条曲径。载欢殿中恍如白昼的灯火照得霜雪昏黄,她知道饶是再漫长的路也走完了,总归要回到残酷的现实当中她依依松开手中的佛珠,净莲只觉彼端摇晃,珠子轮转一圈最后又贴上他手背的皮肤,一阵怅然若失的微微泛凉,他晓得是她放手了。
他回转,迎上她幽幽的水眸眼波,他仿佛读出了“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净莲不自禁抬手,欲覆上她玉兰凝脂,被几步开外的声响给压回去。
潋素乍看惊得五心虚汗,夜半无人尚恐被撞见,这里还是载欢殿外,里面哪个堂上宾客要是碰巧出来看了半分都担戴不起啊!于是大胆惊动,硬着头皮步近,心中大骂自己人性泯灭,恩将仇报,想人家国师于你危难之际仗义执言,才保你安康。你偏要当个行刑侩子手,硬生生打断二人执手相看。她矮矮身施礼,替兰生披上斗篷,系好缎带道:“娘娘,玄帝在殿中候着呢,不若速速回座吧。”
“知道了,我这便回去。”
兰生借拢靠斗篷的动作,别过开莲红脸不与他对望道:“再谢国师,告辞了。”
莲步乍移,裙摆似荷叶捆边滚滚而去。
净莲目送她步入载欢殿大门终不见,他只好挂上曾被她握紧的佛珠,茕茕独立往观星楼归去。
一夜觥筹交错、仙乐飘飘、起坐喧哗,好不容易熬到宫宴筵席散罢。潋素挽起宫灯照路,经过大门处,忽见一人悬着流光步近,来人不是玄徹还道是谁。
玄徹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吟笑着:“妍妃娘娘欲往何处。”谁能看出他一表人才之下,独独欠了一颗人心。
忽逢这路人物,吓得兰生离魂,既是怨毒了他,也是骇极了他,以手压着几乎要迸出胸口的心儿,嗓音颤抖道:“原……原是七王爷,见过王爷。宫宴才结束,只是要回汀兰殿罢了。”
“娘娘莫要多礼,怎么说都是兄嫂,该我好好给你行礼才是。想来玄禧诞那次遇袭,还是娘娘料理我的,也未有好好致谢。为聊表对新嫂敬谢,不若我送娘娘回殿。”玄衠话语一味恭敬客气,眼角却堆砌起睥睨之色。
“再推托反倒矫情,恭敬不如从命,有劳王爷了。潋素,我方才似乎遗落了琉璃耳坠子,你帮我试着找找。”兰生摸摸光洁润泽的耳珠,将琉璃耳坠纳入檀掌中佯装丢失。
潋素思疑地打探着兰生脸色,察觉她莫名的战栗,只有应了句“是”,又原路折回,临行擦肩,不禁眼角偷瞄二人之间的波涛暗涌。
听着潋素碎步声渐行渐远,兰生声音虽仍带点涣散,却比向前低冷了几分:“王爷有话不妨直言。”心不甘情不愿,与玄徹一同走往足迹稀少的巷陌里,宫灯的明光也晕不开前头的墨黑,尤其是那提着宫灯的人,漆黑得犹如吞人的万丈深渊。
玄徹侧身作请,看似一派温文儒雅:“路尚远,不必急躁。上次一别后,妍妃娘娘已是今非昔比,果是好俊的手腕,让皇兄为你神魂颠倒。”玄徹徒地神色一转,双目寒冰精光迸射,冰川雪山与之相较亦要相形见绌:“表现本该是无可挑剔的,可我也是听说了前些天,霜萼亭那事,吃够了玄后的排头吧。虽则珣妃搭上了性命,但谁能担保下次阵亡的不是你呢?再者江山代有才人出,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也是每天要演上几回的戏码。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越是久居后宫,不是玄后把你除了,便是皇兄对你腻了。两者都不能达到我的目的,所以我命你趁今时荣宠加快进程。”
“可是……”兰生面有难色吐出二字,这么快就要她再了结第二条人命吗?珣妃的死至今尚无多日,她已经嗅到空气中那刺鼻的血腥了。
话尤未说罢,玄徹大怒,揪着她一撮青丝使劲牵扯:“别对我说可是,我只需要你服从。刚刚打过照面的宫婢唤甄潋素是吧。我听蔻儿的意思,似乎你与她私交甚笃,若你有任何但书的话,也是可以的,我便用她的鲜血来祭我的宝剑,如何?”
她被扯得鬟髻蓬松,发钗松落,隐忍着疼痛偏歪螓首哀求道:“别,别要伤她,我尽力便是。但给我一些时间,撇除玄后遣来的人。”残存的一点点不足道的尊严叫她不能喊疼。
手执梨花檀木梳,潋素捋着兰生一束乌丝,仔细轻柔地梳理,对准镜中的人儿问道:“兰生怎和七爷如此熟稔呢?连我也要打发走。”潋素很是不忍,不忍知交藏了太多的秘密,折磨得自己形容憔悴。
“等时机到了,我连所有的故事一同告诉你,可好。”兰生也看着铜镜里面的潋素,边将脱下的琉璃耳坠放入锦盒中,边柔柔地说。
“女子一言,驷马难追。”潋素笑酿出两个香甜酒窝,伸出纤巧似春葱的小指与兰生拉勾。
兰生贪看她调皮的憨态,随她爱勾多久是多久,忽也想起些事儿,正色道:“明晚捉贼,都仰仗你的表现了。”
“放心,有仇不报非女子,他人待我好,我翻倍地回敬她,明天就等瓮中捉鳖。”潋素如数收回笑容,停下梳发的动作,攒紧檀木梳子。
日期:2013-01-08 14:17:57
第十七章:雪里执手,禁足汀兰(下之一)
一天光景何其匆匆,睁眼闭眼不过转瞬又是另一天夜幕下。
“娘娘”潋素故作深意,环视四周宫婢一眼。
兰生搁下白瓷茶杯,挥手:“你们都退下吧,潋素在旁就可以。”
施翎鹜正往瑞兽炭炉中加入新炭,慢条斯理地将余下的炭加入,又脚步拖慢,压在最后位置移离正殿。
潋素觑了觑宫婢大多步至近门处,不太高声,可却是能保殿内每人都能清晰听见:“国师捎来口信,请你子时到想容花园一聚。”又瞄了瞄每个背影,大抵有点底儿。
子时将至,兰生更换过外出的衣衫,披上黯淡的大氅,压低容貌,带着潋素极低调地步出汀兰殿。
翎鹜远远捕捉到两道掩掩藏藏的身影,悄悄尾随在后。寻思着挑这夜半三更的时分会晤国师,不是幽会情郎,难不成是秉烛夜游、宣法布道么?且等我随去看看,上次不能成事,高升机会错失。指不定今次又是天赐良机,右迁有望。
翎鹜保持安全间距紧跟着,见兰生与潋素走进想容花园亭台处,兰生左顾右盼、翘首相望,分明等着谁人。兰生附潋素耳边叮咛几句,潋素就转身没向花丛之中,不见踪影。
不久潋素又回来了,寒着俏脸说:“已经看清来者,是施翎鹜。”原是她熟谙想容花园地势分布,知道这里阡陌交通,正是抄了小路,神不知鬼不觉绕到翎鹜身后,将她一举一动都看了巨细无遗。
“竟是她,辛苦她平时深藏不露了,当真是会咬人的犬不叫啊!夜露霜重,别叫她等太久着凉了,咱们回去吧,明日带上她,到玄后殿里走走。”
兰生拂拂云袖,转头拉着潋素便离开想容花园。
“玄后娘娘万安。”兰生挑选一袭水蓝锦衣,上高绣着水纹游鱼,淡雅得宜绝不抢去玄后的华贵锋芒,亦似洛水甄宓那般流风飘摇,领着潋素与翎鹜二人福身施礼道。
锦瑟虽居自家殿内,也不吝惜打扮,头戴凤冠,项挂一串颗颗均匀明辉的粉色珍珠,身披天香国色牡丹蝶恋长衣,正襟端坐殿中:“是妍妃呀,好好,我正念想着你,你倒像听见我心声一般便来了,快过来坐坐吧。”说着忙作伸手来迎。
纵使锦瑟的矫揉造作虚伪得叫兰生恶心欲吐,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拼了命也得忍耐到布局之后,遂就座于侧位堆笑道:“想玄后对臣妾一直极好,打臣妾仍是宫婢时便宠爱有加,只是当时无缘到您身边服侍,怪可惜的。现在已是嫔妃,也该多来给娘娘你请安,感受娘娘凤仪陶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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