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方》
第8节

作者: wq文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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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游击朱贵之妻,景泰间,贵殁于阵,陈自缢。
  耿氏:指挥周仁之妻,万历间,仁殁于任,耿年十八。葬夫时,令预修双穴,人皆讶之,以其幼无所出也。后苦节至七十余岁,卒归同穴。巡抚表其门曰:“节可维风”。

  方氏:陶勇之妻,年十八夫病殁,抚幼子守节三十六年亡故。
  ……
  这些石碑都很大,上面刻的人名一串连一串,不知有多少。
  朱葵花家住朱家团北边的两间房子。她回到家,见院子里停着辆马车,心就“咚咚咚”跳起来。她进了门,姜明笑嘻嘻迎上来。
  朱葵花站住了,她把姜明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那种眼神看得姜明不敢回眸,浑身直冒冷汗。她瞟了一眼桌上地下放的礼物,朝朱老憨说:“爹,这事我不同意,你咋就叫他们来了?你老也不替我想一想,我跟上他,一辈子有受不完的气!”
  姜昕笑眯眯地说:“此话差矣!姜氏两个庄子,这么大的户族,我们兄弟六个站到水里堵半边,谁敢给老二和你气受?”

  朱葵花说:“照你那么说,没儿子的,只一个儿子的,就都是受气的?”
  朱老憨训斥道:“你咋这么没规矩。他是下庄子老大!你找一个不成,找一个不成,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拖到哪一年!”
  朱葵花道:“女人再能成,离了男人也是枉然!哪个月亮不是仗着太阳发光的。我妈是咋死的,你忘了……”
  朱老憨“啊”了一声,就只能吸气不能出气。他的婆姨生下朱葵花三个月后就无缘无故上吊死了。那天,他从山上放羊回来,吓呆了。过了半年,才有个讨饭的对他说,她是被一个强人逼的。朱老憨猜到这人是谁,他要到强家洼查找,又想人死也死了,埋也埋了,张扬出去不好,就压了。这事谁也不知道,女儿是咋知道的?
  朱老憨气得气涌咽喉,他“嗵”的一声,栽在地上,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眨眼不行了。朱葵花抱着他叫道:“爹呀,爹呀!我不该提这事,都怪我。你醒醒,你醒醒,我跟上他到下庄子就是了!”
  日期:2015-01-05 11:11:45
  朱老憨听她这么一说,睁开眼朝她点点头,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姜明吓得不知所措。姜昕大惊失色,急忙叫车把式回庄子报信,他和姜明留下为朱老憨办后事。这里顿时忙乱起来,各种议论都有。有人说,是姜家来这里相亲,把朱老憨逼死的;有人说,是朱葵花的八字硬,出嫁前先逼走了老子;也有人说,是陶银霸地把朱老憨逼死的。
  朱老憨父女的四亩田是最早在蒲草滩里开出的,后来,陶银、周尚昭也在蒲草滩里开了田,把朱老憨父女的田围在中间,陶银为了霸路北的田和周尚昭争着买这四亩田。陶银把上面全疏通好了,但朱老憨死活不卖,他说:“田,是我用血汗换来的,是命根子,咋能卖?”

  陶银说:“不卖也行,我家东边的好田尽你挑四亩,你老了种不动,我派人代种。葵花几时都是脸朝外的人,我给你养老送终!”
  朱老憨说:“我送终,有女儿!”
  陶银见朱老憨不通口,又怨周尚昭掺了他的行,要和周家打呢,被儿子陶鸿儒劝住了。陶鸿儒的相貌和陶银差别很大,老子是个倒瓜子脸,薄嘴唇,儿子是个四方脸,厚嘴唇。
  陶鸿儒长了多少年,陶银就为给他起名字想了多少年。当他给儿子起名时,几乎没把陶鸿儒笑岔了气。他说:“陶占山、陶占川都行,陶山川更好!”陶鸿儒笑道:“爹呀!你们上辈子,满山各洼的还没逃够吗?”他读了“北来朋友不如鸿,几个西飞几个东,多少登临旧台观,阑干闲在夕阳中”的诗句,给自己起名陶鸿儒。他是清末秀才,举止大方,彬彬有礼,言谈文雅,气度不凡。
  陶鸿儒撅着厚厚的嘴唇子说:“爹呀!你咋遇事老不动脑子,那年你刚从周家出来,就撺掇着我大爹和周家争田夺地,结果把我大爹气死了。这回又打呢,罢说打死人,就是打伤几个,你这份家业也赔光了。”
  陶银说:“你还说呢,你要是把葵花娶了,不啥事也没有?你可罢小看她,她从周家干到陶家,一身本事,十个男人也顶不上她一个!”
  陶鸿儒说:“爹呀!你是给儿子娶媳妇,还是抢地?我哥娶她没娶成死了,又叫我娶她,叫别都咋议论!”
  陶银说:“哥哥子,你坐着说话腰不疼。老子半夜燎羊头,还不是为了你这个眼珠子。不是帮爹想个法子,老朝爹头上泼凉水!”
  陶鸿儒说:“爹常打听外面的风声,就没听到山上放羊的回来说,朱老憨想把葵花嫁到姜家!”

  陶银惊喜地跳起来:“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多亏儿子提醒!”他便开始了逼嫁朱葵花,圈田霸地的计划。
  日期:2015-01-05 11:12:08
  下庄子来相亲的人,先在这里吹吹打打办丧事。谁知刚把朱老憨埋葬了,周尚昭哭哭啼啼来了,原来他就是下庄子周家姑奶奶银花的后裔,因为他们不争气把家业趸光,早就不和下庄子来往,后辈人见了面,连辈分大小都弄不清。
  当年上庄子金花嫁给了宁朔堡的陶家,谁知嫁过去才十来八年,陶家就败了家,金花悲愤自缢。下庄子银花家里给说的是一位秀才,她死活不同意,和家里整整抗争了三年。家里猜她有了意中人,问她时,她竟指着从宁朔堡来干活的一位短工周礼说要嫁他,把家里人鼻子都气歪了。
  银花出嫁没拿家里一针一线,只拿了一页从《姜氏族谱》里抄的《祖训》。她走时朝一伙乡亲父老说:“我往后不坐大轿不骑大马,就永远不回娘家!”她嫁过去,周礼家一贫如洗,只有四道墙。新婚之夜,她和周礼抱头痛哭。第二天,两人就下地开荒。后来发了家,成为宁朔堡远近闻名的大财主。
  周尚昭朝姜昕、姜明哭道:“好大弟二弟呢,家败了也没脸去下庄子认亲。你们既然和朱家攀了亲,就给葵花说说,那四亩田卖给我家吧,我就剩北边几块田,要是叫陶家霸去,我只有拉上栏杆当讨吃!”
  姜昕、姜明惦念祖上沾亲带故,只得给朱葵花说情。
  朱葵花说:“你们不知道,凡是可怜人,必有可恨处。周孝绪少年时就进赌场、逛窑子,后来把儿子周尚昭也带坏了。家败后先是卖地,后是卖房,椽椽棒棒都一根一根抽着卖完。周孝绪饿死在炕上没人管,周尚昭回来,反把棺材前头放在地上,后头支到板凳上,把他爹倒控了三年不埋,叫他爹给他托梦,银子藏在哪里,院子里臭得人都进不去。”
  姜昕、姜明听得呆呆的。这些事他们也听别人说过,只是没她知道的多,因为朱葵花父女先在周家当女佣、放羊,周家败落后又到陶家当女佣、放羊,他们的根底朱葵花最清楚。
  朱葵花叫来周尚昭劝道:“你买上四亩田,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你家当初就不应该把路南的田卖给他,他家要是在路北开一条沟,就把你的田全隔开,你种稻子没处撤水,种麦子没处淌水。他见你种麦子,他就浪稻子,把你的麦子朝死里浸;他见你浪稻子,他就种麦子,把你的田控在干滩上。逼得你种不成,低价卖给他,他还假趔故(推辞)不要!他现在家里有个能人,你罢看他才十几岁!”她一席话,说得周尚昭心灰意冷,他方方正正的脸上透着凄凉,厚厚的嘴唇不住哆嗦,他抹着眼泪走了,回去就上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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