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方》
第11节

作者: wq文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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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子湖畔的高台地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场窝棚。门口用芦席搭了顶迎亲棚,迎亲棚上空,一群五彩缤纷的金蝴蝶云集。姜明在几个人的簇拥下,站在门口迎亲。门口放着一堆火,一个大水盆,两边的执事手里端着黄米、青盐、鞭炮。吴氏、曹氏伴着朱葵花刚走近,唢呐还没来得及变调儿,就听见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随着“刷啦刷啦”的声音,大把大把的青盐、黄米直打过来。
  日期:2015-01-05 17:21:34
  姜昉递给姜明一张弓三支箭,箭上绑着彩子,当地叫“定门彩箭”。姜明拉开架势,做前腿弓后腿蹬的马步,“嗖嗖嗖”射了三箭,正中窝棚上门框。

  朱葵花顿时明白了,她知道这是怕她把灾祸带到庄子里才这么做的,当时他们表演《驱鬼魅》、《送狼神》时,她就一脸的不高兴,原来他们在扫她身上的灾气!她捂着脸叫道:“爹哟,这就是你临死前,给我干的好事哟!”姜明跑过来,请朱葵花入洞房。朱葵花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见谁家迎亲,迎到半路上?”姜明支吾说:“庄子里最近有事……”他指着场窝棚说:“我俩先在这里,住上三晚夕再回!”

  朱葵花说:“你们家怕我把灾祸带过去,为啥不等我守孝三年?”她朝席棚吐了一口说:“呸!你一个人睡去!”她死活不进门,吴氏、曹氏只得又劝她,曹氏没劝上两句,也随着她伤心落泪。吴氏说:“好我的你呢,谁把你撇在半路上,啥事没事当有事,在这里打个周转,避一避嘛!”
  朱葵花说:“人强鬼怕人,人弱鬼欺人!我一辈子啥都不怕!”她指着姜明说:“叫那个吃豆腐的住吧!”她就是不进窝棚子。姜昉叫姜明硬抱进去,姜明怕朱葵花骂,扎窝子不动。
  姜昉早在暗中观察朱葵花的一举一动,她在看歌舞时他就觉察到了,果然她不是个好摆布的人,他急得朝姜明跺脚道:“哼!婆姨还没进门,就把男人拿了个头朝下!”
  朱葵花朝姜昉戗道:“这是谁家的规矩?叫你们老大来说!”姜嵬还没来得及报场,姜昉就抢先出马,朱葵花才知道原来姜明兄弟中还有这么一个人!他老在暗中观察别人,到关键时刻,就跳了出来!
  姜昉见姜昕低着头,气得“哎”了一声甩手离开,到海子湖边钓鱼去了。
  朱葵花回首溪如练,樵径散风烟。她遥望着宁朔堡,咬着牙挎个小包袱一个人朝下庄子走,边走边说:“早知道你们这样,用金砖把路从下庄子铺到宁朔堡,头顶香盘,一步三磕头请我,看我来不来。半路撇我呢,我活着是姜家的人,死了是姜家的鬼,怨我遇上这个软弱无能的男人了!”
  吴氏、曹氏扭着一双小脚撵她。
  姜昕蹲在地上一声不吭,他知道这么做太过分。按说家里死了父母,子女应守孝三年,姜秉川说不能等了,他听了姜昉的话,决定临时在海子湖畔的场窝棚搭个喜棚,叫姜明和朱葵花先在那里住三天避一避,再进庄子。姜昕见朱葵花一个人跑了,叫姜明快拉了轿车跟过去。他叫这里的人把铺盖摆设搬走,把席棚子拆了。
  日期:2015-01-07 11:24:12
  第四章 弯子渠边发丧

  朱葵花进了一辈子都叫她伤心落泪的家。这间屋在四合院的一个拐角处,原是农具房,不是坐北面南,而是坐西面东。墙不是用垡垃砌的,是用黄土打的,墙的四角都立着木头,墙与木架相吻合,里墙朝外趄了,新抹了一层泥,墙外做了一个牮支撑着,屋里打了一盘炕,地下有一只上面开天窗的板箱,再就是几只瓦罐,几个笆斗,一个簸箕,一把笤帚,一把铁锹,一只背篼。
  朱葵花说:“这不是新房,是窑洞!”
  姜明笑道:“不是洞,咋叫入洞房?窑洞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朱葵花哭笑不得,随他进了洞房。姜明进了屋就手忙脚乱的,他拿了一只蓝边碗,给朱葵花倒了半碗开水,双手端给叫她喝。又说忘了撂茶叶,找了半天,用手心宝贝似的捧了点茶叶末撒在碗里。见不落底,又用嘴吹。
  朱葵花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他,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昊王渠畔模糊的记忆重新展现出来。他纯洁天真的眸子,羞涩调皮的面容,勤奋快捷的脚步,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他老实巴交的性格,逆来顺受的脾气,使她感到心里发凉,泪如泉涌。
  吴氏端个盘子摇摇摆摆进来,盘子里有四只大黑碗,上面都用蓝边碗扣着。朱葵花只瞟了一眼就明白了,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冷眼瞪着姜明。只见吴氏把盘子放到炕桌上,给姜明使眼色,叫他揭开他这边的碗。姜明手伸到朱葵花那边先揭开两只碗,见一个里盛着一团抹布,一个里盛着盐,“咦!咦!”叹了两声,朝吴氏瞪了两眼。他又揭开他这边两只碗,一个盛着红烧猪肉块,一个盛着糖醋豆腐块,就朝朱葵花说:“吃!吃!吃!”

  朱葵花冷笑两声,她把碗里的抹布抓起来甩到箱盖上,吴氏要撒碗里的盐,她挡住说:“都撒了半路了,还撒。你们家的盐太多了!”她朝姜明说:“你吃!你吃!酸甜苦辣全是你的!”
  姜明抓起筷子夹着猪肉就朝嘴里塞,嘴角两下尽是猪油,他用舌头舔着朝吴氏说:“大嫂也吃!大嫂也吃!”吴氏叹息着走了。姜明又让朱葵花吃,朱葵花哄他说临来时吃了一只鸡。姜明信以为真,一个人吃光了两大碗菜,还吃了两碗米饭。
  朱葵花见吴氏出去了,问姜明:“听说你们这里经常有人到海子湖里捞金链绳?有这事吗?”
  日期:2015-01-07 11:24:34
  姜明说:“谁知道呢。听说红砖爷爷死后,变成了一条金链绳,人都常在海子湖里看到,就是谁也捞不上,说有德的人才能得到……”他给朱葵花讲起了《海子湖金链绳》的传说。
  朱葵花又问:“你们这里不是有个桃形碑嘛!听说原来供在保安寺里,咋后来不见了?”
  姜明说:“谁知道呢。自从上庄子秉山大爹和我爹反目后就不见了,秉山大爹使人全小东方找了个遍,就是没敢到我们下庄子查……”

  朱葵花喝了一口茶又问:“你们姜家,祖上到底是哪里的人?”
  姜明说:“谁知道呢,有的说是山东,有的说是陕西。咋啦?都坐到我家炕上,还查我们祖宗八代?”
  朱葵花说:“你们庄子,也是大清良民,为啥男人都不留后辫子?”
  姜明说:“听说祖上男人都留长头发,耳朵上还吊着大圈儿,后来剔了头,谁也再不敢蓄长发、戴耳环。清初听说皇帝还派人下来查,后来他们说,我们是鬼方的野人,男人不留后辫子也就罢了!”
  朱葵花说:“这里的人,说话、做事都怪怪的!”

  姜明说:“过过,就惯了!”
  朱葵花踏进庄子,就觉得这里好多地方和别的堡寨不一样。人说话发音很怪,各种方言在这里都融入当地方言,形成了很有特色的地方话,不仔细琢磨,就听不懂。凡是姑娘都梳两条辫子,凡是媳妇都盘发髻,界线很严格。他们把父亲都叫爹,叫叔是爸。至于讲究、忌讳就更多了。孩子吃不完饭给大人拨,碗里必须留一口,马拴在院子里像神敬着舍不得使,人的肩膀四季不离背篼。男女的人都能歌善舞,爱“撂乱弹”,遇上高兴的事或不顺心的事,随嘴就编出词,套着秦腔、眉户、坐唱的调子,或欢快喜悦或悲伤忧愁地哼唱起来,而且“十唱九不同”。就连母亲使儿子到外面干什么,儿子临出门时也学着秦腔演员上台的步调哼道:“走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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