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带——一个混混的血泪史》
第22节

作者: 救命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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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们市里唯一的那个濒临倒闭的玻璃厂开始忙碌起来,每天有无数扇玻璃大门从那里运了出去,进入城里各形各色的店子里。然后,又从无数店子里的老板手上接过一沓沓钞票,源源不断的运回那个差点倒闭的玻璃厂。一夜之间,那个玻璃厂奇迹般的成为我市效益最好的企业之一。即使如此,我仍然坚信玻璃厂的老板与那些下这个决策的领导们绝无半丝干系,它的崛起,只不过是适逢其时,时来运转而已。

  那段时间,城里所有的店面都换上了千篇一律笨拙明亮的玻璃大门,不管经营铁器的店,经营杂货的店,经营篾器的店,甚至是修理自行车,板车,摩托车的店面都无一例外的装上了那碍事又容易破碎的玻璃大门。走到街上经常可以看到刚刚装上去的崭新玻璃门便被撞的缺边少角,幸运的是,没有人再逼着你重新换过一扇。否则的话,那个玻璃厂的工人恐怕得二十四小时连续作业,才能保证本市货源的充足。

  那段时期,如果是刚来我市的外地人,一定会认为我市的玻璃厂在发扬雷锋风格,免费帮开店的商户安装玻璃门。因为他眼中看到的,不管是雄壮堂皇的高楼大厦还是破烂低矮的瓦房土屋,只要是有店面的地方,店门必定是统一的,完全不允许有自己的特色的,如一个妈妈生下了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孪生儿子一样的玻璃大门。
  走在街上我们不时会看到这么一副图画:一个破败的象茅草棚一样的店子,店里面的墙壁还露出黄色土砖的颜色,在它的大门之处,却堂而皇之的装上了一扇光可鉴人的漂亮玻璃门。那样子,就像一个穿着破烂寒酸的背心的老汉,却打着一条价格不菲漂亮笔挺的金利来领带一样不伦不类。我们那个破烂的店里,也不得不花掉八百大洋换来了那样一条领带。

  几个月之后,城里几乎所有的店面都取下了那扇他们极其讨厌的玻璃大门,从而结束了每次进门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撞破店门的日子。我们也取下了那扇被我们搬货时撞破了一角的店门,然后砸碎它,以两毛钱一斤的价格卖给了收破烂的小贩。那段时间,收破烂的小贩收入空前的高涨。
  在此,我不得不感谢那些宽容的领导,他们并没有追究我们取下玻璃门给城市抹黑的丑恶行径。也许是他们终于发现,玻璃门并不能给这个城市增加任何靓丽的风采,所以这次城里玻璃门的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那一年不知不觉又到了尽头。
  那一年,我的记忆里当然不止只有这三件事情。另外的一件事情,彻底的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是我想都不愿想起的,那是我们噩梦的开始。
  你们千万不要以为以上所说的都是我胡编乱造的荒谬故事,当年在那条街道上住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为我所说的故事作证,证明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绝对不会有丝毫虚假,这不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在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有很多是现在的我们所不敢相信的。就象当年的我们也根本不会相信六七十年代发生的大跃进和文化***一样。

  又是冬天,又是岁末。幸福甜蜜的日子总是快的让人有些瘁不及防,一转眼之间,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了去。在这一年里由于经商的人数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厉害,加上自从摊位消失后,我们住的这条街道的人流量也随之少了很多,我们店里的生意也比去年清淡一些,宁燕对此状况不时表现出忧心忡忡。
  但我对此却毫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宁燕对我的态度,财富的增加与减少当时对我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宁燕对我态度的好坏才是我最为关心的。虽然在那之前我是个极其爱慕虚荣,极其喜欢炫耀的人。说到我的虚荣之心,我忍不住又要啰嗦几句。
  我虚荣的程度到了这样的境界,如果我买一包档次比较低的香烟时,必定会不惜走过几条街,到一个完全没人认识我的烟摊上去买。反之,如果我买的是包上了档次的香烟,我会专挑开在我家附近的熟人的烟摊上买,我十分陶醉于他们看着我羡慕的眼神。我的炫耀程度到了这样的境界,有时抽上一包只有那些公务员才抽得起的高档香烟,我绝不会躲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抽,而一定要在大众广庭众目睽睽之下装作满不在乎的从烟盒里将香烟取出,优雅的点上,那个架势象是我从一出生起便开始抽那种档次的香烟。如果此时周边的人们再对我投以尊重的眼光,那种油然而生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会让我的内心在霎时间达到虚荣的高丨潮丨。

  我如此变态的虚荣之心,取决于我社会地位的低微,我渴望过上上流社会的生活,过上让人嫉妒与羡慕的生活。但自从与宁燕相处后,我发现这些都不是我迫切想要得到的,我想得到的是和宁燕的爱情。世界上的任何财富都不可能象宁燕那样打动我的心。
  日期:2012-07-22 22:30:15
  第二十七章  拆迁
  在那一年的冬天,我和小宁各自花了九百多元在电信大楼装了一部松下牌BB机,我们用银色的链子穿着它挂在腰带上,象一个暴发户一样趾高气昂的走在大街上,温暖的阳光洒在我们的身上,我们以为幸福的日子会像阳光一样,永远的存在。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我们住的这条街道上所有的人们都接到了一份拆迁通告,通告我们这条街道将于明年的四月份开始拆除,让大家做好搬迁准备工作。这份通告如同下了一场冰冷刺骨的冰霜,让住在这条街道上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冷入骨髓的寒冷,一直冰到了他们心里的最深处。这条通告也击碎了我们对幸福生活的幻想。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接到这份通告后,我比这条街道上的任何人都要焦虑不安,我非常的害怕从此以后失去和宁燕朝夕相处的机会,害怕幸福的生活就此画上了句号,从此又要回到那无所事事的日子中去。这份通通告,如同一纸即将送达的死刑判决书一样,而我就是那个即将行刑的死刑犯一样,整天胡思乱想,坐卧不宁,寝食难安。

  那一年的冬天,整条街道上的人都在惴惴不安和烦躁中渡过。我们三个也失去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整日无言相望,连平日里最喜欢去的电影院也许久没有踏足。
  我们在焦灼不安中渡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唯一的希望是让开发商给我们安排一个更好的店面,或给我们一笔不菲补偿款,让我们可以租上新的店面。但很快的,我们就失望了。开发商的协议很快的就散发到了我们的手中,里面那些不平等的条约离我们的想法有着几万光年的距离。所有的人们都坚决的拒绝在协议上签字,他们表现出的愤怒,不满,可怜,悲伤都没有感动到那些腰缠万贯的开发商们,他们并没有因为居民的抗议而停止他们的行动,拆迁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过了没多久,这条街道上所有的房子上面都用红笔写了个大大的拆字,用红色的圈子框住,殷红如血。在这期间,不断的有大老板模样陪同一些官员模样的人这里出现,社会上有些名气的混混也开始频频在这里出没,不知怎么回事,每个城市的开发项目好像都少不了这些人的参与。
  这条街道虽然从来没有带给我美好的回忆,它在我的记忆里只有贫穷和破烂,但当真正要失去它的时候,我心里也仿佛失去了些什么,显的空空荡荡。还有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里拆了之后,我的生活又会重新失去意义,没有宁燕,没有店,没有目标,我又将会一无所有,前途渺茫。这些问题象一根尖锐的刺一样刺在我的心里,令我恐慌不止,不敢再想。

  这条街道上所有的人们在那个冬天都显示出了极大的烦躁和愤怒,拆迁后不成比例的补偿条款让他们怒不可遏,他们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团结,怀着共同的目的,自发的组织起一个物主委员会,组织者不断的不遗余力的和开发商交涉着补偿事宜,但每次都是徒劳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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