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带——一个混混的血泪史》
第50节作者:
救命的鸽子 日期:2012-08-26 01:16:23
我爸爸住院了,住院期间的费用象大山一样压得我们一家喘不过气来。为了能让爸爸治疗下去,我去找了工地上的老板,毕竟我爸爸是在工地上受伤的,老板当然有责任做出赔偿。开始老板对我避而不见,后来在工友的帮助下,我找到了老板的家里。我对老板说明了来意,老板却说我爸爸跟他从来就没有签过什么劳动合同,老爸出事是他自己不小心,他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赔偿。我心里一急,就说,要不是你使用劣质水泥和钢筋的话,老爸也不会出事。这下子就惹怒了老板,他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着让我滚,并且让我以后不用再去工地上干活了。我当然不肯,就和他争吵了起来,老板见我不肯罢休,便打了个电话叫人。片刻之后,一帮人冲了上来,见到我后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一顿狠揍,然后揪着我的头发从三楼拖了下去。
我被他们打怕了,只好离开,就这样我不仅医药费没讨到,连工作也丢了。当时,我鼻青脸肿的走在街上,憋屈的直掉眼泪,路过秀水桥时,我真想一头跳了进去,但是我不能,如果我死了的话,家就完了。我想起爸爸在病床上的痛苦模样,妈妈那无助的眼神,我实在不敢回到医院面对着他们。我在桥上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是回到了医院。
爸爸妈妈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就知道老板没有答应赔偿,妈妈当时又哭了起来。实在没有办法了,妈妈就开始出去借钱,我们在城里没有亲戚,朋友也少。妈妈厚着脸皮借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包括餐馆里的同事与老板,就连那些有点看不起我们家的城里邻居她也死皮赖脸的问人家借钱。但对于我们这个苟延残喘的家庭来说,给我们借钱就可能意味着将钱打了水漂。不可否认,人们普遍是富有同情心的,但在有可能使经济遭到损失前提下,同情心便会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妈妈出去借了整整一个下午,借到的钱还不够两天的医药费。
德哥说到这里,不甘沉默的陈默又要多上一嘴了:与中国差不多贫穷,腐败程度略胜一筹的印度都敢不自量力的实施医疗免费,而我们的公立医院却一边吃着国家财政的补贴,一边却收取着堪以让小康水平以上收入者都毛骨悚然的天价医疗费用,这种左右逢源的手段很容易会使那些生活在周遭充斥着危害健康的劣质食品与空气污染之中却又不敢得病的人们感到惶惶不可终日。
我并不期待我的呼吁能起到任何作用,就算有人能在现实中提出诸类问题,但绝对会无济于事,只要用两个字,就能轻易的让这些愚蠢的问题迎刃而解,只要那两个字一出,立刻能让那些提出诸类肤浅问题的人哑口无言,那个两个字便是,国情。我穷极一生的力量都没有搞清楚国情到底是个什么物事,抑或是一个什么法力无边的咒语,凡是我国有哪些制度上出现了缺陷或者比别的国家有所不足的话,都可以用一句国情不同而搪塞过去,国情这两个字,简直是万试万灵的魔咒。
德哥似乎说的动了情,他揉了揉眼睛,继续娓娓道来:
老爸住了五天院以后,钱又用光了。期间,工地上的工友们也自发的凑过一点钱给我们,这让我们一家很感动,他们同样是在这座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冷冰冰的城市里苦苦挣扎的乡下人,生活和我们家同样艰难,他们将钱放在我老爸枕头边的时候,老爸哭得一塌糊涂。
但是工友们的这份心意对于昂贵的医疗费用来说,就像一杯水想熄灭一大车子燃烧的柴火那样于事无补。于是,妈妈只好回老家借钱去了。想当初,我们一家能成为城里的一份子,惹来了多少村里人羡慕与嫉妒的眼光啊,想不到还不到两年,妈妈就要象一个叫花子一样回到村里跟亲戚朋友借钱。好强的妈妈这次的借钱事件,足足让村里人在茶余饭后讥笑了大半年,所幸的是,妈妈这次借回了三千多元。
凭着妈妈东拼西凑借来的钱,我老爸才得以继续留在医院治疗。那段时间,为了省出钱来给爸爸买点肉骨头炖汤,我们一家每天只敢买两块钱蔬菜,正在长身体的妹妹脸色青的就像我们每天吃的青菜。我本来是个大烟枪,一天起码要抽两包烟,但那时,我连两毛钱一包的壮丽烟都舍不得买,实在憋不住的时候便到地上捡烟屁股抽。
即便是这样,我们的那些钱也很快就变成了药水注进了老爸的身体,变成了药品吃进了老爸的嘴里,变成了X光片扔进了老爸床头柜的抽屉里,在老爸自己可以坐起来的时候,我们的钱又用光了。
我老爸也知道家里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借无可借的地步了,在医院本着小本经营概不赊欠的经营理念下准时停掉老爸药物的那天,老爸决定出院。尽管医生再三强调,如果现在出院的话,必定会留下后遗症,也就是说会变成瘸子。老爸脸色很平静的对医生说,没事的,乡下人身子骨硬,自己会长好的。我和妈妈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收拾东西,默默的办了出院手续,此时,任何的豪言壮语都抵不过一张花花绿绿的钞票来的那样实际,已经身无分文的我们又能再说些什么呢。对于一个不堪重负的家庭来说,身体上的一些残疾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老爸出院后的第三天正好是除夕夜,那个除夕的晚上我永远都记得,外面爆竹震震,家家欢歌笑语,屋顶的烟囱传来鱼肉的香味,而我们一家却冷冷清清的围坐在饭桌旁,我们的面前摆着一大盆豆腐骨头汤和一盘青菜,除此再无其它。
过了初七,妈妈又继续回到餐馆工作,现在我们一家的油盐柴米钱全部着落在她的身上,幸好妈妈借着工作的便利,每天能偷着带点剩饭剩菜回家,我们一家才得以填饱肚子。每次同事问她为什么将剩饭剩菜装着回家,好强的妈妈总是轻松的说,家里养了一条狗,拿回家给狗吃。
我也想快点在别的工地找到活干,但是尚在正月,还没有工地开工,我只能待在家里照顾老爸。幸亏有妈妈带回来的剩鱼剩肉给老爸增添了营养,老爸的伤恢复的还不错,差不多能下地扶着墙走走了。我们还来不及为老爸的康复而感到欣慰,另一个让我们伤透了脑筋的问题又面临在全家面前,那就是我妹妹要开学了。
日期:2012-08-26 01:29:26
那年,我妹妹正好读初三,她读书勤奋,学习优异,考个重点高中不成问题,她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我们全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她供上大学,可是,在那段日子里,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卖不出她开学的学费。那时侯,开学的学费也不算很多,就两百来块钱,可当时对于我们家来说,就是二十块钱也拿不出来。妈妈该借钱的地方都借了,该还钱的地方都没还,争强好胜的妈妈实在厚不起脸皮再向人家开口,也没有人可以开口了。妈妈无奈的决定让妹妹休学一年,懂事的妹妹虽然嘴里没说什么,但我从她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她的痛苦,眼看她就要考高中了,却要因为家里的贫穷而要将辛辛苦苦学来的学业荒废一年,看着妹妹黯淡的眼神,我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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