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天将星录——节度使的故事》
第26节

作者: 京华烟云AMIP
收藏本书TXT下载
  日期:2014-09-04 08:14:08
  《八、横行青海夜带刀——盛世最后的名将》
  【四、紫袍】
  唐代石堡城位于今天青海省湟源县日月乡莫多吉村,那里的地势十分险要,城堡遗址坐落在一座褐红色的悬崖峭壁上面,它背靠一座名叫华石山的巍峨大山,该山最高海拔4289米,长约十二公里,是今天青海湟中县与湟源县的分界。城堡的前面,是一条名为药水河的大河,该河又名羌水,是湟水的支流,水流极不稳定,即使到现代也经常爆发山洪。
  从考古遗迹来看,唐代石堡城其实分为两部分,当地人称大小方台。大方台为三角形城堡,面积可容纳上千人,它沿着三面险峻的断崖修建,断崖间歇处的城墙为坚固的长条形巨石砌成,或者说,这座城堡严格来讲并不是一座城池,它是由三面悬崖和一面城墙围成。

  离大方台不远有一座小方台城堡,二者夹着一条山间小路,后人认为,当时唐朝人要经这里前往吐蕃,就必须通过大、小方台之间的那条小路,因此居高临下的石堡城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唐军如果想攻打石堡,也只能走大小方台间那条小路,正如《资治通鉴》所记载的那样,“其城三面险绝,惟一径可上”,唐军必须同时承受两边雨点般落下的滚木檑石,肯定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这么说来,石堡城确实相当重要,唐军如果不攻克它,就没法打通杀向吐蕃本土的道路。不过这种说法却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石堡城控制的那条通道,是唐朝或起码是唐朝在青海的大本营鄯州(今青海海东市乐都区),前往吐蕃的唯一或最便捷的途径,可事实上,这个前提并不成立。
  著名考古学者李智信先生,曾亲身考察了青海尚存的多处古城遗址,最后完成了《青海古城考辨》一书。根据多年的考古发现,李智信认为,在当时来说,青海湖与鄯州之间有三条路,一条从青海湖北岸沿湟水南下至鄯州,一条从青海湖南岸翻越赤岭也就是今天的日月山,顺着药水河西行至鄯州,另一条是过赤岭后,沿着今天的拉脊山南麓而下。石堡城仅扼守在药水河之路上,不能完全制止唐军西进或者吐蕃东来,或者说,石堡城所控制的,并不是唐蕃之间的唯一要道,唐军完全可以通过另两条路进攻吐蕃。

  年青时便在河西战区摸爬滚打,很可能亲身经历过信安王李禕奇袭石堡之役的王忠嗣,应该是很清楚这些事情的。也许在他看来,石堡城与其说具有不可替代的军事价值,不如说它代表着玄宗皇帝挥之不去的执着怨念——李隆基就像着了魔障一样,一根筋非要拿下这座让自己多次丢脸的堡垒不可,与皇帝的脸面相比,士兵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身为一个纯粹的军人,王忠嗣对此肯定无法苟同,以成千上万士兵的鲜血,去换取一座价值不大的城堡,从而给皇帝的脸面增光,这在军事上无疑得不偿失。也正因为如此,他明确反对玄宗攻打石堡城的要求,并因此差点儿丢掉了性命。
  身为王忠嗣最欣赏的部下之一,哥舒翰肯定也了解以上情况。也许是知道皇帝正在兴头上,自己说也白说,也许是明白与王忠嗣相比,自己更毫无资本与皇帝抗争,更也许他确实心存着一战功成,进而升官发财的梦想,总之哥舒翰没有像老上司那样争辩,而是默默服从了命令。
  相比数量众多的唐军(最低六万三千,最高十万),石堡城的吐蕃守军却少得让人不敢相信,几种史料都指出,他们只有区区几百人,比如《资治通鉴》写道:“吐蕃但以数百人守之。”虽然人数出于绝对劣势,但吐蕃人的防御搞得十分到位,他们“多贮粮食,积檑木及石”,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关于战斗的过程,《旧唐书》写道:“翰使麾下将高秀岩、张守瑜进攻,不旬日而拔之。”似乎唐军并没有费太多力气就拿下了石堡。不过《新唐书》却提供了不同的说法:“数日未克,翰怒,捽其将高秀岩、张守瑜,将斩之。秀岩请三日期,如期而下。”
  唐将高秀岩(此人后来成为安史叛军的一员)、张守瑜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立下军令状,组织敢死队冲锋,最后终于在期限到来前,拼死攻下了石堡,其过程肯定不会太轻松。《资治通鉴》的记载与此类似:“唐兵前后屡攻之,不能克。翰进攻数日不拔,召裨将高秀岩、张守瑜,欲斩之,二人请三日期可克,如期拔之。”很显然,为了拿下这座堡垒,哥舒翰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尽管终于取胜,但此战的损失,正如王忠嗣所预言的,“若顿兵坚城之下,必死者数万”。最后,统计出来的伤亡极为惨重,《旧唐书》说“死者大半”,《新唐书》说“死亡略尽”,而《资治通鉴》则写道:“唐士卒死者数万,果如王忠嗣之言。”唐军无论是十万人还是六万三千人,其中的大多数,肯定都长眠在了这座险要的军事堡垒下,几乎全军尽墨。
  他们取得的战果,除了石堡城本身外,还“获吐蕃铁刃悉诺罗等四百人”,也就是包括指挥官铁刃悉诺罗在内,几百名吐蕃守军无论被杀还是被俘,应该也像他们的对手那样全军覆没了——“获”并不一定指“擒获”也就是活捉,还可能指“猎获”也就是杀死。
  对于石堡之战的得失以及对哥舒翰的评价,各方历来说法不一,即使在当时的文艺界,也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派。同样以军功起家的边塞诗人如高适、岑参等多力挺哥舒翰,歌颂他为大唐边疆创造了和平,尽管手段有些血腥残忍,“到处尽逢欢洽事,相看总是太平人”,“青海只今将饮马,黄河不用更防秋”。
  唐朝两位最伟大的诗人,李白和杜甫,则处于哥舒翰的反方。比如杜甫写道“赞普多教使入秦,数通和好止烟尘。朝廷忽用哥舒将,杀伐虚悲公主亲。”认为正是因为热衷于边疆战争的哥舒翰等人的存在,使得唐蕃再也无法达成和平。后人通常认为,杜甫那首著名的《兵车行》也很可能与惨烈的石堡有关或部分有关:“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李白的诗歌《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也许更为后人所知:“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直接把哥舒翰定义成为了个人荣华富贵,不惜牺牲己方和对方成千上万士兵生命的屠夫。所谓“紫袍”,是唐朝高级官员的朝服,按照大唐官服制度,“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服绯”,有资格穿紫袍的官员,通常都是宰相级别。
  而西北民间的舆论似乎更偏向前者,比如当时曾流传着这样的民谣:“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但也有人根据《太平广记》等不同记载认为,该诗的后半段其实是经过改动的,原文本来是“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吐蕃总杀尽,更筑两重濠”,字里行间发散出浓浓的血腥味。
  不过显然就像李白所说,石堡的惨胜对哥舒将军的个人仕途确实大有裨益,玄宗多年纠缠的心结终于消失,皇帝自然欣喜若狂,给予哥舒翰大量赏赐的同时,还加封他为“特进”——这是一个正二品的加官,在散官中仅次于从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已经有足够的资格穿上紫袍。
  石堡的获得还极大拉近了玄宗与哥舒翰的关系,据说皇帝甚至派人把壮阳秘药赐予他,好让这位突厥老将老当益壮——唐代的一本笔记小说写道:“玄宗命射生官射鲜鹿,取血煎鹿肠食之,谓之热洛河,赐安禄山及哥舒翰。”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也许在李隆基看来,东有安禄山西有哥舒翰,自己的天下可谓高枕无忧,但令皇帝没想到的是,他这两位爱将的私人关系,却是势同水火……

  【待续】
请按 Ctrl+D 将本页加入书签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上一节目录下一节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