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郭汜和李榷会合后,说明了情况的严重性,献帝一旦回到洛阳,恢复了君权,诏天下兵马讨伐他们,清算旧账,他们就会有灭顶之灾。李榷也惊出一身汗,于是和郭汜起兵来截献帝。
杨定、董承等不敢再攻段煨,护驾向东疾走,与李郭联军战于曹阳。杨奉和董承护驾冲破了李郭联军的阻截,继续向东,负责断后的杨定所部被郭汜阻截,被迫向南出奔荆州(杨定后来估计被袁术或者刘表收拾了)。
张济与杨奉、董承不和,于是也加入李郭联军,共追献帝。两军大战于弘农的东涧,董承、杨奉兵败,百官、士卒死伤甚众。杨奉、董承军抛弃了辎重妇女保护圣驾向东败退,御物符策典籍也都基本遗失。
射声校尉沮俊受伤坠马,被李榷军俘虏,李榷问左右“这人还能活吗?”沮俊骂道“汝等凶逆,逼迫天子,乱臣贼子,未有如汝者!”李榷大怒,一刀了断了他。
是役,光禄勋邓泉、卫尉士孙瑞、廷尉宣播、大长秋苗祀(皇后近侍)、步兵校尉魏桀、侍中硃展、射声校尉沮俊战殁。
董承、杨奉一看走不脱,遂率军扎营于曹阳郊外,假意向李榷屈服,拖延时间。暗地遣人去河东郡招原白波军李乐、韩暹、胡才各部(郭太死后,白波军瓦解)和南匈奴右贤王去卑(于扶罗和呼厨泉的叔叔,一说为于扶罗次子。其时于扶罗病死,弟弟呼厨泉接任单于,后来于扶罗之孙刘渊在并州建立赵国)。
这些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一听有这种低风险,高收益的事(相对叛乱而言),马上跟着来了。先到了几千骑兵,杨奉和董承看援军到了,实力大增,进击李郭联军。李榷原本自信满满地阻在东归路上,没想到杨奉能找到援军,援军又来得如此之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斩首数千级。皇帝的乘舆终于可以继续前进。
董承、李乐护住献帝左右,杨奉、韩暹、胡才、去卑断后。李榷、郭汜整军又追上来,上次是大意了,这次有备而来。两军再战,杨奉等大败,死伤人数比在东涧时还多,李榷纵兵杀百官、抢宫女。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等皆战殁。
杨奉、董承等逃到陕县(张济的防区),结营自守。大家商议下一步行军路线时有人提议沿黄河乘船东下就能直到洛阳附近。
太尉杨彪反对,他说:“我是弘农本地人,知道黄河从这往东有三十六险滩,天子身为万乘之尊,不应该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侍中刘艾也反对(此人出镜率很高呀!)说“太尉说的是,我曾为陕令,知道这的水势凶险,有经验丰富的船夫掌船,都有可能翻船,何况现在没有。”
最后大家商定北渡黄河去河东郡,为了防止半渡时被李榷追杀,选在月黑之夜偷渡。是夜,先遣李乐准备船只,准备妥当,举火为号,献帝步行出营。岸高十余丈,既没有码头,也无法搭跳板。董承等开始打算用马羁相连拴住献帝的腰放下去,后来发现伏皇后的哥哥伏德一手扶着皇后,一手拿着十几匹绢。于是取绢相连,行军校尉尚弘力气大,让他背着献帝,慢慢放下去。
看到没有过河的人还有很多,又派船过来接,大家都抢着下岸,不少人摔下去,死伤不知其数。下去之后又抢着攀船,船上人怕翻船,用刀砍手指,以致船中掉了很多手指。与献帝同舟的只有皇后、宋贵人、杨彪、董承及后父执金吾伏完等数十人,其余宫女不是淹死、冻死就是被李榷部下抓走。
到了对岸,所有辎重都丢掉了,步行去到民宅借宿。
日期:2013-01-18 00:38:43
献帝刘协终于摆脱了李榷、郭汜这两个梦魇,他长出一口气,以为自己能重见天日了,但是拜他父亲灵帝所赐,汉朝的人心已经散了。袁术霸住淮南、豫州准备称帝、袁绍在冀州割据一方,公孙瓒在幽州自设三州刺史,曹操收降三十万青州黄巾之后自封兖州牧,也有了争霸天下的想法。辽东太守公孙康擅自兼并乐浪、玄菟二郡,又自置带方、辽西、中辽郡,还越海攻占东莱,自设郡守。益州刘璋(刘焉病死)、荆州刘表、徐州刘备(陶谦已经病死)拥兵自保,扬州、凉州、并州、司隶更是各郡自王。还有谁把皇帝当回事,刘协这皇帝当得还不如丐帮帮主。
天理的循环有很多巧合,有些是现世报,譬如梁冀、窦妙、何太后、董卓、李榷、王匡等,有些却是上辈人造孽,后代来承受。譬如献帝,既聪明待人又宽厚还体恤下属和百姓,却要偿还他父亲欠的债,就因为一个妇人的醋意,遭受这么多磨难,这简直可以写一部《献帝蒙难记》。
所幸他平素为人处事不错,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荀彧为了他不惜性命和曹操翻脸(只因曹操要做魏公,受九锡,下一步想干嘛,谁都知道,此前只有王莽受过九锡)。曹操的女儿曹节嫁给他,原本是为了监视和控制他,却被他折服。曹丕想篡位时,曹节不肯给玺绶,最后拗不过,把玺扔到轩下,哭着说“天不佑你!”(一语言中,曹氏子孙从220年到265年,总共做了四十五年皇帝,被司马炎篡位,实际掌权只到254年第三任皇帝曹芳被废,后来的两位曹髦、曹奂都尝到了傀儡皇帝的滋味。)曹节后来陪着献帝一起去浊鹿城做山阳公夫人,薨于260年(这一年,魏帝曹髦不甘做傀儡,亲率宫人讨伐司马昭被杀),死后合葬禅陵,车服礼仪皆依汉制(他们之间的感情得多复杂,这是王家卫电影很好的题材,比《一代宗师》的感情戏更纠葛)。
曹丕篡位后没有为难献帝。封他为山阳公,邑一万户,位在诸侯王上,赦他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可以天子车服郊祀天地,宗庙、祖、腊皆如汉制。他死得比曹丕还晚(曹丕死于226年,时年四十),做了十四年山阳公后寿终正寝(薨于234年,时年五十四,有点巧的是他四十岁退位,曹丕没活过四十),死后以汉天子礼仪葬于禅陵。
最后这十四年应该是他人生中最轻松的十四年,背负着皇帝的包袱,揣着复兴汉室的梦想,他过得太累了。不知道他每晚梦中会见到谁,董贵人、伏皇后还是抚养他长大的董太后,拟或是没有印象的母亲王美人(写到这,心里有些惋惜)。
日期:2013-01-18 00:41:56
李榷与郭汜相攻产生的破坏力超强,加上天灾大旱(这是天意吗?),三辅百姓加上从洛阳迁过来的人口原本超过百万,后来只有十几万人,其他人不是死于战乱、饥饿、疾病就是被迫背井离乡逃去益州、荆州和徐州,逃去徐州的最倒霉,赶上曹操讨伐陶谦以报杀父之仇,居然被屠戮殆尽。
《后汉书. 独行列传》记录了这么一个故事,说颍川有位富家子弟名叫刘翊,颍川太守种拂辟为功曹,非常信任他。他曾劝说种拂拒绝了中常侍程夫人的亲信黄纲霸占山泽的要求。对于家境贫寒的乡亲,死亡的出钱帮着殡葬,父母早亡的出钱帮着娶亲。
献帝迁都长安,刘翊被举为上计掾。当时兵荒马乱、盗贼四起,刘诩只好夜行昼伏去长安赴任。到了长安,献帝拜他为议郎,迁陈留太守。刘诩散尽带着的财物,只剩随行的车马东归。出关数百里,看到有士大夫病亡在道边(应该是随献帝东归的百官之一),就用马换了棺木,脱下身上的衣服收敛安葬了这位不幸的官吏。走了不久又看到有故交在道边饿得奄奄一息,于是不顾众人的拦阻,杀了驾车的牛给故交充饥,还说“视没不救,非志士也。”
故事的结局很悲惨,遂俱饿死。
这个时代乱到什么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日期:2013-01-18 16:56:09
李榷因为机缘巧合而身居高位,纯属武夫当国,然气量狭隘,贪婪吝啬,刚愎自用而又不能容人,故先与马滕不和,后与樊稠反目,以致郭汜相攻,杨奉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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