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荡荡——闲扯春秋三百年》
第7节作者:
o姜狼o 从后来姬寤生对母亲的思念来看,他还是特别渴望得到那份本应该属于他的母爱,所以在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中,姬寤生始终采取比较文明理性的手段来对付母亲与弟弟。只是武姜和共叔段被已经贪婪冲昏了头脑,满脑袋的夺嫡易位,不让他们撞下南墙,他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姬寤生早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共叔段起兵造反了,只有这样,姬寤生才能占据道义上的绝对优势。共叔建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兄长的阴险用心,还在努力“配合”兄长的“剿贼计划”。
在表面上,共叔段在京邑招兵买马,实力不可小 ,但实际上他的整体实力和姬寤生掌握的郑国精锐部队还是没法比,这也是姬寤生敢于放纵共叔段扩建私军的重要原因。
姬寤生从来没有把弟弟的这些虾米兵当回事,但最让姬寤生伤心的是,母亲武姜还是没能悬崖勒马,反而陷得越来越深。据内线的可靠情报,武姜和共叔段的夺位计划已经到了实施阶段,具体方案是共叔段率兵南下进攻新郑,武姜趁机打开城门,里应外合,一举除掉人嫌狗憎的姬寤生。
姬寤生一直没有把共叔建当回事,他更在意母亲的态度,但武姜最终的选择却严重激怒了由失望变绝望,再由绝望变恨之入骨的姬寤生。该来的迟早会来,二十多年的恩怨情仇,是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郑庄公在位第二十二年的夏五月,一场意料之中的兄弟夺位之战精彩上演。不过出乎武姜意料的是,战争的主攻方不是共叔段,而是姬寤生。姬寤生的实力非常强大,他拜叔父姬吕为将,一次就出手二百辆战车,浩荡北上。
春秋的兵制上承西周,军事实力多以“车”为计算单位,每辆战车由四马拉载,上有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后勤兵二十五人,共计百人,此外还配有后勤牛十二头。二百辆战车,单论人数,就是两万人的兵力,在这春秋时期算是比较大规模的用兵了。
优势一直都在姬寤生这边,但还有个细节不太为后世所注意。当郑军北上的时候,共叔段营建多年的根据地京邑突然宣布脱离共叔段阵营,归降郑伯。这一点说明了什么?很简单,这是姬寤生给京邑的官员做过策反工作。如果京邑都是共叔段的人马,不至于仗还没打就投降了,甚至共叔建的嫡系部队中都有可能被姬寤生提前收买了。
其实这场所谓的战争并没有打起来,共叔段安身立命的那支部队在郑军没到达之前就已经做鸟兽散了,一阵尖叫之后,共叔段成了孤家寡人。已经“累累若丧家之狗”的共叔段为了躲避兄长的追杀,一路向南逃到鄢(今河南鄢陵)。姬寤生当然不能让弟弟有喘息复苏的机会,共叔段不想成为兄长的阶下囚,更无脸面对失望的母亲。共叔段转折北上,逃到了共国,此后下落不明,也有一说是共叔段被姬寤生的军队杀死。
共叔段失败了,做为谋夺兄位的“逆贼”,他有幸做到了“遗臭万年”。但让人费解的是,在《诗经.郑风》中,却载有《叔于田》、《大叔于田》(共段叔的正式称谓是京城大叔),是京人歌颂共叔段在治理京邑的功绩,甚至还称赞共叔段的人品“洵美且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英俊帅气)”。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共叔段“谋反”是一回事,在地方上治理有功是另一回事,京人歌颂共叔段,并不能推翻他“谋反”的事实。 共叔段已经成为了历史,姬寤生可以就当没有过这个弟弟,但他必须要面对视他如仇雌的母亲武姜。
日期:2012-12-20 20:36:02
二 不及黄泉不相见——郑庄公和母亲武姜的恩怨情仇(4)
除了郑庄公与母为仇外,还有两个著名的例子,一是秦始皇和他的母亲赵姬,二是辽兴宗耶律宗真和他的母亲萧耨斤。武姜、赵姬、萧耨斤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喜欢在位的大儿子,更喜欢小儿子,密谋发动兵变,结果都失败了。最巧合的是,她们三人都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关了禁闭,死不相见,但最终都和好如初,母子团圆。
不过此时的姬寤生,对武姜却只有恨,恨之入骨。他恨武姜的偏心,二十多年的屈辱涌上心头,几乎让姬寤生难以自制。姬寤生不想再见到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只是厌恶的挥一挥手,让人把武姜强行押到了城颍(今河南临颍),距离新郑约三百多里。
姬寤生托人给每日在城颍以泪洗面的武姜带了句狠话:“不及黄泉,不相见也。”这算是姬寤生对母亲的绝别之言,母子之间已经恩断情绝,自此便是陌路人,老死不再相见。
武姜在城颍的孤苦伶仃,姬寤生是知道的,他感觉非常的解恨,这是这个薄情的女人应该得到的下场。但当姬寤生猛地看到殿外和煦阳光的时候,他的心突然被狠狠的刺痛了,他又想到了他从来没有得到的那件无价之宝——母爱。
人生在世,不一定有子女,但一定有母亲,只是并非所有的母亲都会把母爱给予自己的孩子,姬寤生不幸尝到了这种痛苦的滋味。这些年所受到的屈辱,在姬寤生彻底取得胜利之后,变本加厉地爆发出来。
但在发泄之后,姬寤生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孤独感向他袭来,几乎把他击倒。直到这个时候,姬寤生才痛苦的发现,他从骨子里就没有恨过母亲。他对母亲的恨,更多的是一种在得不到母爱的情况下,对母亲产生的怨望,这并不是彻骨的恨。
姬寤生对自己把母亲放逐到城颍并关了禁闭感觉到后悔,只是问题是他做为一国之君,不可戏言,狠话都说出去了,天下尽知。现在如果变卦,把母亲接回来,世人会笑骂他是个贱骨头,威望尽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
一方面是权力的诱惑,一方面是天生母子之情的召唤,但姬寤生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位英明的郑国君主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中不可自拔。
替姬寤生解决这个感情难题的,是郑国大夫颍考叔。
此时的颍考叔并不在新郑,而是镇守颍谷,当他从侧面了解情况后,立刻动身来到新郑,打着向国君进献礼物的名义见到了姬寤生。小弟来拜见老大,按惯例,老大自然要留小弟吃顿饭,好酒好肉是少不了的。
不过让姬寤生奇怪的是,明明案上摆着肉食,颍考叔却不动筷子,而是把肉轻轻放在一边,难道这货是个素食主义者?面对姬寤生的疑问,颍考叔带着善意的微笑,说臣不是不喜欢吃肉,而是家中有老母,臣要把肉带回家孝敬老娘。
颍考叔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要勾起姬寤生的思母之情,为他下面劝国君母子合好做铺垫。果然,姬寤生听完颍考叔的话,差点没哭出来,别人可以得到母亲的疼爱,自己却和母亲老死不相往来。
姬寤生强忍着心中的凄苦和悲凉,看着颍考叔,做羡慕状:“寡人真的非常羡慕先生,还有机会孝敬老母,寡人却孤苦一人,无母可敬。”姬寤生平素为人较为诡诈,但他的这句独白,却是发自肺腑的。世界上即使再邪恶的人,在他的内心深处,总会留有一个柔软的空间,何况姬寤生人品并不算太糟糕。
颍考叔当然知道姬寤生和武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明知故问,逼得姬寤生说出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姬寤生不停的在颍考叔面前表达着当初把母亲流放到外地的后悔之情,可是大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了。
颍考叔大笑,他此来就是为国君解决这事的。他知道姬寤生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但他有个好办法,即让姬寤生保住面子,又能和母亲和好。“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这是颍考叔给姬寤生出的好主意。
姬寤生说过不及黄泉不相见,那就在地下挖出一眼黄泉出来,具体的办法就是挖一个能见到黄泉(应该是地下水)的隧道,让国君和武姜相见。而且颍考叔相信此时的武姜已经为她曾经做过的蠢事而忏悔过了,面对儿子伸出的橄榄枝,武姜一定会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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