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放歌:我在海上40年》
第19节

作者: 大海文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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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飘飘,万籁寂寞。在这样的天气里,养闲的人最容易百无聊赖——原先在上班时间逛商店、美容美发、买零食解闷儿的那些安插在公司里的太太、小姐和公子,个个闲得心里痒痒。人事处的那位组织部长的女儿秦媛媛。要在平常早就去逛街了。此时大雪封门,哪儿都出不去,就翻起《毛衣编织样式大全》。哦,这件毛衣的样式不错,复印下来,看看哪儿有卖的?她哼着《让我一次爱个够》,径直向资料室走来。高跟鞋踩得整个楼道哒哒响。

  秦媛媛的身材很好,长得比根来子矮了点,好像是排球队的主攻手。她焗着一头彩色的披肩发,稀疏的眉毛描成柳叶吊稍状,眼睛像《红楼梦》中的凤姐那样,有点丹凤三角眼,看人时的眼神威力四射,像要高高跳起用力击球。鼻子圆圆的像小笼包子。在人的五官中,鼻子是最容易像妈的。因为,鼻子居中,相比于眼睛、耳朵和嘴巴,动的时候不多,所以像女人那样,比男人安分。她的额头有些大。有点像“未出堂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的苏小妹。生气时,腮帮鼓鼓的。她走路挺着腰,说话嗓门高。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盛气凌人的样子。

  秦媛媛一进资料室的门就喊:“人呐,人都哪儿去啦?”真的好想进入无人之境。
  半拉脑残的那位物资局长的女儿,每天这个钟点都拉着家里的大黄狗撒欢儿。今天虽然大雪纷飞,那狗照溜不误——她与她的大黄狗形影不离,就是上班,也得将狗带到公司。那狗到点儿不溜,就汪汪地叫个不停。叫声拖着长长的余音,哀嚎得让人仿佛遇到狼群。也许是因为她的智商与狗无异,所以,同大黄狗形影不离。哪怕是出差去附近的港口,她也得带着那条狗去。人在高速路上晕车,狗竟然也晕车,于是,人和狗就把车里吐得恶心至极。气得司机一边收拾车上的污物,一边低声地骂骂咧咧。

  资料室里,只有那位人见人怕的司长夫人。
  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描眉化妆的司长夫人头也没抬。因为不会笑脸迎客,所以不管谁进来,都待答不理,头也不抬。

  “看不见,瞎啦?”她脸冲着墙壁嚷道。这是她不知道谁进了资料室,要知道是秦媛媛,她也许要客气些,因为那毕竟是组织部长的女儿。
  “你才瞎了呐。”秦媛媛从来没遇到过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说她瞎了,当然就点着了火药桶。
  “你瞎啦!”司长的夫人这样对人惯了,话赶话,司长夫人顺嘴就还了一句。
  “找领导说理去!”秦媛媛一把抓住司长夫人的胳膊。
  “你别抓我!”司长夫人甩了一下胳膊肘。
  “打人啦!你打人?”
  “谁打你啦?”

  “你,你打人。找领导评理去。”秦媛媛吼道。
  真是针尖对麦芒。两只火气极旺的下山猛虎,推推搡搡的来到公司门口。
  根来子正在公司门口扫雪。雪片如花纷纷落下,根来子的头上、肩膀都是飘落的雪花。手冻得红红的,嘴唇有些发紫。
  秦媛媛发现根来子,上去一把抓住根来子的胳膊:“你给我作证,她先打的我。”
  “怎么回事呀,我什么也都没看见。”根来子躲着她,说。
  “你瞎啦?怎么什么都没看见?你看见了。走,跟我到领导那作证去。”
  “你们吵架,跟我有什么事啊。”一边是厉害出了名的司长夫人,一边是气得翻白眼的组织部长女儿。根来子很害怕。
  “你不去?你不就是个臭保安吗?让你去,就得去!”秦媛媛使劲推了根来子一把,此时积满落雪的大理石路面,光滑得像镜面,根来子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倒了。根来子的左臂和小腿骨折了。
  我急急忙忙用车把根来子送到骨科医院。
  日期:2015-01-05 11:53:35
  在医院安置好根来子,我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两位使性撒娇的领导亲戚无事生非,殃及到无辜的根来子。真应了出加人的那卦:根来子在劫难逃。我找到公司的曹总,希望严肃处理这事。
  跨越集团的规模虽然在全球海运公司中排进了前二十名,但掌门人的年纪才五十出头。正是春风得意,百尺竿头的年纪。曹总中等身材,长方形的脸庞,眉清目秀,嘴唇和耳朵很厚,显得很有福相。他的头发总是分得整整齐齐,大约一个月焗一次头发,不让一根白发显露出来,以使自己年轻和充满朝气。上台讲话时,如果有外宾和部领导,就小步快跑,如同春风吹着一般。好像他有凡人不具备的过人精力,又让人觉得他是只要上级一声令下,他就冲锋向前,不讲代价的人。与人谈话时,眼神或凝思,或远望,或微微地眯着,做出大国企掌舵人的气派、为国担忧的淡定神情与和谐可亲的种种形象。

  他的两鬓刮得像刀裁的一样整齐。总是笔挺的西服,笔挺的腰板。做出年过半百而不老的英姿飒爽的样子。他在船上也干过,是船上的冷藏员。做上跨海公司的老总后,就宣称自己是远洋船长出身。他的名片上,上边印的是中国船长,下边才是跨越集团的总裁。为了证实这一身份,在国内外许多大学撒钱演讲,获得不少客座教授的身份和国外许多城市的名誉市民。每每到船上视察,就穿上袖口带着四道黄杠的崭新的船长服装,登上舷梯时频频回首,向大家招手,像党和国家领导人登上飞机时,同送行的人员挥手告别。

  他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英文根底雄厚,即便是在国内的讲台上讲话,即便台下没有一个外国人,也要用英语演讲,旁边配上翻译。甚至在饭桌上闲聊时,也要蹦出百分之二十五的英文词组。

  他热衷政治,热衷思想工作和党务工作。在船上时,千方百计地想改行做船上的政委。远洋船上的政委,同时是船上的党支部书记,负责组织船上的政治学习。为了进入党务干部的行列,他特别爱学习党的方针政策,总到政委那里借人民日报阅读,也特别爱像组织思想汇报。不但汇报自己,也汇报别人:谁个下地没三人成组,单独行动啦;谁在国外报摊上翻阅美女杂志啦;谁讲了不健康的低俗段子啦;谁羡慕资本主义的繁荣啦,全都在他汇报之列。而且都是书面汇报——用信件直接寄给公司的党委书记或者党办。所以,很快就从冷藏员改行成了船舶政委。当了船上的政委,进机关的党务部门就门当户对了。于是就活动下船,下船后,在公司纪检监察室做办事员。由小小的船舶天地,登上了更大的舞台。

  一次机会,就让他由办事员,直接升为正处级的纪检室主任,一年后升为公司的纪委书记,火箭般地蹿升。
  你道这机会何来?那一年,全国的反腐败浪潮好像要演变成运动。各单位都有检举本单位贪污腐败的信件。在跨国集团的机关里,也有检举总经理家进行豪华装修时,用公款报销的举报信。举报信不仅发给了纪检室,还贴在了集团的门口和走廊里,甚至老总办公室的门上。人们上班、吃饭围着举报信观看,议论纷纷,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老总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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