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2-05 23:26:38
　　【第二十一章】：历遍沧桑，洗尽铅华(上之一）
　　若无意外，这个时间玄帝一定是在资鉴书房里批折子的，潋素踩着急切的步子来到书房之外，却见清一色的宫人都被打发在门边上守候，于是整整红妆又大胆上前问讯道：“这位大哥好，我是汀兰殿的宫婢甄潋素，敢问声玄帝是在办理公务吗？妍妃娘娘指我来，给玄帝送调理身子的汤药。”高抬手中的万寿无疆药盅，好等宫人看清。
　　“玄帝跟玄后娘娘正在商榷兵粮的事情，一时半会也不会召见，姑娘你迟些来吧。”其中一位身形颀长，浓眉大眼、国字口面的宫人向潋素拱手道，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潋素紧蹙黛眉，满脸的为难委屈，带点颓然地垂首，缓缓抬起一双灵动的大眼，叹息道：“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呀，娘娘格外吩咐，这些药煎煮起来费时，饮用又讲究，一定要煎好即服，否则药效大减的。大哥你行行好，给我通传一下？这些小意思，就当作主子请大哥喝茶。”她翻翻长袖，露出些碎银，正往那宫人大掌上搁。

　　也不晓得是嫌少，还是为人耿直，宫人反手便将碎银往外推却，义正言辞地对潋素说：“赏钱就免了，只是做回分内事，我尽管去报，但玄帝肯不肯见则说不准，姑娘在此稍等片刻。”
　　看来是个老实人，潋素即越发和颜悦色地对他浅笑道：“有劳了。”
　　于是宫人旋身没入资鉴书房门内，少顷，大门重启，就见宫人笔直往潋素跟前走来，她满心期盼能得到个肯定的回复。
　　“姑娘抱歉，”宫人依稀有几分爱莫能助的怜惜之情，盯着她的眸子缓缓说道，“因正议军机大事，不许外人在场，玄后吩咐姑娘留下汤药，交代服法即可以回去交差，玄后娘娘自然会亲自服侍玄帝用药的。”他一番话照本宣科说完后，又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到他转身的刹那，才赫然发现他背后还跟着一个宫婢打扮的女子——细看之下竟然是玄后的左臂右膀，桐孅。

　　那桐孅依旧是一副狗仗人势的脸面，端好的脂粉涂到她的瓜子脸上，只出落得狰狞可怖，嘴边的唇脂红彤如淬血。她来势汹汹地靠近潋素，不容反抗地取过药盅，皮笑肉不笑道：“我道是谁呀，没头没脑来打扰玄帝玄后鸾凤和鸣的雅兴，原来是大难不死的甄潋素啊。玄后娘娘让我来取药的，服法你告诉我便可，”突然倾身向前，附在潋素耳边轻轻碎语几句，“这人呢，犯头一次错叫做情有可原，若是犯第二次，就是不知死活。不过是个奴才，争着强出头，丢的可是项上的人头。差点也忘了，红莲玉佩的事情，可是咱们娘娘向珣妃透出的风声，我家主子的手段还多着。你要是哪天又没记好教训，指不定还得活活找罪受，可是下次就没那么走运了。”言尽时，肩膀使劲一抖将潋素震得倒退一小步。

　　商讨军机还是次要的，就是玄后难得擒住玄帝这人、玄帝这心，怎么肯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夫君被其他女子勾走，防微杜渐的理儿锦瑟最是心清的。
　　潋素低咒，我的苍天啊，平日不出门，出门竟是遇见鬼了。糟糕，有玄后主仆唱着对台戏，除了玄太后之外，谁都请不走玄帝。自己又不敢贸贸然生出事端来，引起书房里面的注意。要是一个不慎，七王爷的不敬之言没被套出来，反而又陷害兰生幽会皇家男子，只怕又要水洗不清了。眼下是一定赶不上让玄帝过去了，兰生的计划，少了最重要的一人怎能行通呢？
　　桐孅话以说至此，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潋素只好气急败环地朝浣纱水榭方向前往……
　　潋素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身形，清清嗓子，如约装出喜鹊啼叫几声，三长一短的停顿，示意任务失利，玄帝并无随往。但是久久未有任何回应，潋素又仔细聆听，仍然是万籁俱寂，连玄徹的男音也没能听闻，估计他已经离开了。于是仔细潜行，尽量不作出任何声响。却在绕到巨石后，赫然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瘫软在地。
　　潋素飞快走到兰生身边，焦急万分地跪在地上，轻柔又利落地把兰生枕放在两膝间，骤然一看，几乎惊震得血脉冻结。但见兰生脸孔苍白得血色尽褪，满脸泪痕刮出一片斑驳，吓，那两股之间还染遍触目惊心的血污，映得一张脸要比素纸还要恍白许多。潋素抱着昏厥的她，惶恐无助地环着四周，自己该怎么做，谁来救救她呀，泪滴悄然无声地滑下脸颊。潋素轻摇兰生双肩，边心急如焚地低唤：“兰生醒醒啊，我求你醒醒，好不好？”好一阵子，兰生仍像沉沉睡去一般，没有任何反应。潋素越发急切难熬，可心急只会徒增困扰，于是重重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顿时镇静不少，思路豁然清晰，潋素记得兰生教过自己一些救急的穴位。治疗晕厥到底该取哪个穴位，底该取那个穴位呀？有了，当取水沟①配合百会②。

　　（注：①水沟：水沟穴，即人中沟的上1/3与下2/3交点处，属于奇经八脉中督脉上的穴位。②百会：百会穴，后发际正中直上7寸，或当头部正中线与两耳尖连线交点处，同属督脉。）
　　说时迟，那时快，潋素以四指托起兰生下巴固定，运足手劲，拇指在水沟穴往头顶方向施力。少时，兰生眼帘略有波动，她猛然一阵深重的吸气，终于慢慢睁开眼睛醒过来。苏醒后她紧咬着已经羸白胜雪的下唇，忍受着巨大痛楚，悲切对潋素道：“带我回去，我要救孩子。”
　　纵使潋素想解释、想疑问，但是此刻什么都比不上兰生的身体重要，许多的话被吞回肚子里，替她抹干泪痕说：“好，我们回去，可是殿里还有许多新来的宫婢，这样回去不成的。”
　　“不碍事的，寝殿的梳妆铜镜后面有些熏香，你让她们全在正殿里候着，你便将熏香投入瑞兽铜炉中点燃，要记得掩好口鼻，她们吸入香气，自然会昏睡两三个时辰的，之后浇熄就得。随后还得让你带一套干洁的衣衫过来，可以吗？”说了一番话，对兰生够折腾的，只见她无力地垂着眼帘，喉中吁吁低喘，满额虚汗淋漓，胸口急促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