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莲无奈地说：“他们的某些行径真不敢恭维。但他们却自诩为学校秩序的维护者。他们不愿意解散，说解散了之后就很难再组织起来，到那时老师和职工卷土重来怎么办？还说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为了维护学校的稳定，甘愿穿上这身黑衣，无怨无悔。”
　　曹步古叹了口气，说：“在这种恐惧的氛围中，稍微动点脑子就能组建起一支不错的队伍来，这原是毫无疑问的。但问题是，你的学弟学妹三人不也领取勋章了吗？他们何以会甘心合作，并把全部精力放在上面？”
　　艾莲回答说：“何止是恐惧能够支配人？崇高也一样可以支配。我这三个学弟学妹，特别喜欢日本动漫，像《海贼王》啊，《犬夜叉》啊，《火影忍者》啊，以前总是穿着印有这些动漫人物的卫衣。所以动漫中宣扬的维护世界和平的理想，也就日益埋进他们的心田。现在，恐惧笼罩着铁狮子坟大学，他们觉得这是实现理想的一次机会，自然就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并且甘愿为之付出全部的心血。”

　　曹步古连声“噫”“噫”着，说：“真不得了！真不得了！”
　　艾莲却放慢脚步说：“哎！你看到的是崇高的理想，可是现实却是很残酷的。他们这样年轻，刚离开枯燥的高中来到自由的大学，哪里有分辨能力呢？我听说，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老师愿意搬离校园的，他们警卫队动手打得很凶，后来扛不住，才渐渐地离开校园了。”
　　曹步古皱起了眉头，说：“有些事恐怕还是少不了动粗的，但愿这些痛楚能够发挥真的效果，就像你的学弟学妹，但愿他们的理想最后不会偏离原来的方向，不然一切的流血和牺牲就都是悲剧了。”
　　艾莲点点头说：“但是现在没有力量对警卫队进行监督。他们日益紧密地封锁着校园的一切，连学生都不让出校园了。所以最近总有学生逃跑的事情发生。不过很多学生被打得遍体鳞伤，直接抬到校医院了，想跑也没力气跑。”
　　曹步古说：“看来我最近真是读书读糊涂了，连学校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我前几天在寝室去图书馆的路上，也经常看见黑衣人，我以为是新的时尚潮流呢，也就没有过多关注。他们这样粗暴，难道没有学生家长、甚至警方干涉吗？”
　　艾莲摇着头说：“据我所知，勋章出现后，整个校园已经被外界隔离起来了。这种隔离，不是用隔离带圈起一块地，而是一种氛围的隔离。没有人敢来铁狮子坟大学了。我举个例子吧。在我寝室，除了我，另外三个原本都有男友，还都是外校的，但知道了我校的情况后，都立刻分手了，没一个例外！”
　　曹步古苦笑了一下，说：“那家长们呢？警方呢？”

　　艾莲没有回答警方的做法，但她说的家长的想法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她说：“家长自然是关心孩子的，但问题是如今的社会生活如此丰富多彩，需要关心的不只有孩子。他们要承受各种压力，面对各种挑战，还有各自的事情需要处理。再说，面对神秘力量，家长就算操碎心也没用，他们既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阻止改变的来临。”
　　曹步古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那就什么也不做？”
　　艾莲听出曹步古的激动，说：“你别急。其实更多的家长还被蒙在鼓里。你想想啊，哪个同学愿意把这样根本没办法解决的困难抛给父母？所以很多人都没跟家里说。至于已经知道的家长，学卫会早就做好了他们的思想工作，并向家长们保证，只要他们的孩子在学校听从指挥，一定不会有危险。”
　　曹步古说：“我明白了。个中曲折真是煞费苦心。”
　　艾莲看着曹步古，说：“这些决策中，有些是对的，有些是不对的；有些原本是对的，实行起来却是错的；有些看似错的，做起来却对了。我也是十人组成员之一，这些决策，很多也是我投票赞成的。我希望你不要误解我，好吗？”

　　曹步古也看着艾莲，说：“不得已之举，我能理解。如果换做是我，我也未必能够做得更好。只是，只是，哎。”
　　曹步古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日期：2013-01-10 09:37:21
　　11
　　梧桐路两边种满高大的梧桐树。上面栖息着刚被警卫队扰动的乌鸦。要是在平时，地下全是白白黄黄的鸟屎，发出一股恶臭。现在白雪覆盖着一切，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似乎连空气都被净化了，显得如此安谧静美。恐怕正是因为如此，这条路上的积雪并没有被铲走，保持着原样，除了警卫队留下的整齐的脚印之外，其他地方一如雪花初停的面貌。

　　两人并肩走着，脚下发出轻微的跟雪摩擦的声音。在梧桐树下，连继续飘落的雪花也小了很多。但偶尔枝上会抖落很多雪粉，那是乌鸦不经意的举动造成的，就像小孩子翻撒出来的面粉一般。有一次两人躲闪不及，被落下的雪粉浇个正着。两人互相拍去对方身上的粉末。拍完了，相视一笑。
　　曹步古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勋章，一切该多么美好。
　　前面不远处就是新体育馆的正大门。这新体育馆建得非常漂亮，不仅高大方正，而且厚重中透露出轻灵。这主要得益于玻璃的大面积使用，让原本富有阻挡性的墙，变得透明而不再封闭。透过这些玻璃，可以看见屋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两人便加快了脚步。
　　这时梧桐路旁边的小道上窜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脑袋裹在帽子里，双手躲在口袋中，乍一出现，把正在走路的曹步古和艾莲吓了一跳。这也难怪，他们原本也就在认真走路，精力都放在脚下的滑滑的路面上，更何况这小道被一排忍冬青类的灌木隔离着，本来就很幽静隐蔽，现在又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更加人迹罕至，谁会想到里面还有人呢？这时候却有人像受伤的小鹿一般冲出来，恐怕换做老虎，也会吓一跳吧。

　　那人身子并不直挺，也不知道是因寒冷而蜷缩着，还是因为吓到了对方而故意弯下来的，反正他匆匆地道了歉，准备快步走向新体育馆。
　　艾莲惊魂甫定，一听道歉的声音，立刻明白对方是谁了，就说：“独孤远，你怎么走这条路？故意吓人啊？”
　　听艾莲这样一说，独孤远才回过头，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你啊。”
　　艾莲情绪平静下来，有点愠怒地说：“你以为是谁呢？”
　　独孤远并没有打算走近他们，说：“我原本就没注意是谁。”
　　艾莲懒得说了，问他：“那你怎么走这条小道？看你浑身都被雪浸湿了。”

　　独孤远一时没有回答，顿了一会才说：“小道虽然难走，但是我觉得比较安全。”
　　艾莲无法理解他的思维，对着曹步古说：“他是独孤远，也领了勋章。”又对独孤远说：“这是曹步古。”
　　独孤远远远地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准备转过身去。
　　这时艾莲急忙说：“看你像个催命鬼似的，反正同路，一起走吧。”
　　独孤远犹豫了一下，看着曹步古和艾莲走上来，下意识地挪动着脚步。

　　曹步古从一开始就观察着独孤远。从他的打扮、行为来看，性格有点孤僻、内向、腼腆，缺乏安全感，所以曹步古主动走到艾莲的左边，这样独孤远跟自己之间就隔着艾莲了。果然，直接面对着艾莲，独孤远的情绪稳定一些。曹步古就说：“我跟艾莲是好朋友。”
　　独孤远没有答话。
　　艾莲就对他说：“你别见外，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独孤远迟疑地看着艾莲和曹步古。
　　曹步古没有再说话，对着独孤远微笑。
　　独孤远半天没说话，突然开口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着，他就快速地朝新体育馆跑去，差点滑了一跤。
　　看着他的背影，曹步古摇摇头，说：“好孤僻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