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放歌:我在海上40年》
第36节

作者: 大海文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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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01-24 11:31:28
  “他大伯跑船时年纪小,在国内并未成婚。在荷兰发迹后,也没有娶妻生子。有女人也是露水夫妻,过一阵儿,就各自离分。所以,大伯在荷兰没有儿女和亲人,到老时,还是孤身一人。按照荷兰的法律规定,如果他的财产没有继承人,他死后这些财产当收归荷兰政府所有。
  那一年,年老体衰的大伯病倒了。大伯倾尽一生积累的巨额财产怎能就给了荷兰政府?为了使他的家产能为中国人继承,中国驻荷兰使馆委托公『安』部门在国内寻找他的亲人。那时小孙已经在地里干活啦,也娶了媳妇,有了三岁的娃。
  那天,小孙正在地里光着膀子耪高粱。身子晒得油黑油黑的。腿上、脚上沾满了黄土。公『安』部门的人在地头趟着荒草找到他,跟他说,他在荷兰鹿特丹有一个大伯病倒,需要他前去看望。国家给他办好了一切出国手续。
  他根本记不得自己在荷兰有个大伯。傻愣愣地站在地头,不知怎么办好。是啊,那时他连火车都没做过,也没出过县城,突然让他到荷兰去找那个素不相识的大伯,他怎能不吓得发愣?
  公『安』局的人说,别愣着犯傻!赶快回家,洗把脸,冲冲脚,换身衣服,和你的婆娘和娃儿告告别,就跟我们走吧。
  小孙回到家里,和婆娘说明缘由。那婆娘听说他要到国外去,吓得嚎啕大哭。你知道,在农村要是男人不在家就等于家里没有了顶梁柱。他婆娘抱住小孙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让他走,说如果小孙敢走,她就跳黄河。她抱这只腿,他的娃儿抱他的另一只腿,爹呀,爹呀地哭着也不让走。好像小孙到前线打仗,去了就回不来似的。
  那民警看着他们嚎啕大哭,气就不打一处来:
  “号丧什么呀?这是出国享福,不是到前线送死。这是放在别人身上,还不美得上了天?别不知好歹,这是上边交给的任务,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去就铐着他去。”那民警拿出手铐,在小孙的婆娘眼前晃了晃。吓得那婆娘止住哭声,钻进窑洞,为小孙收拾行囊去了。

  那行囊里装着婆娘为小孙做的新鞋,纳的鞋垫,新做的还舍不得穿的羊皮坎肩和白羊肚手巾。装了几个火车上吃的馍和一小瓶点着香油的辣椒末,那是黄土高坡的人最爱吃的。
  婆娘和孩子把小孙送到村口,就又大哭起来。那民警不顾一家人哭天抹泪,妻离子散,硬是把小孙架到火车站。懵里懵懂的小孙跟着送行的民警来到北京。到了北京,民警把他交给公『安』局。他在北京住了三天,购置了一套西服,一双皮靴。那可是小孙长那么大第一次穿皮鞋,更别说西服啦。在黄土高坡光惯了脚丫子走道的小孙,在北京穿上皮鞋,竟然不会走路啦。刚走到飞机场候机厅,脚面、脚后跟就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到了机场,公『安』局把他交给了中国去荷兰的信使。那时,使馆的信件靠外交部专门的信使传递。小孙和信使上了飞机,经过十六个小时的飞行,糊里糊涂地到了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他在荷兰首都只待了两天,就被送到的大伯家。
  他大伯的生意虽然在鹿特丹,但家却在离鹿特丹不远的阿姆敦小镇。这小镇坐落在阿姆斯特丹运河边。小镇里虽然有一座年产六千万吨的钢铁厂,却洁净得美丽如画:田野里有吱呀吱呀的风车,满城都是色彩斑斓的郁金香,还有诱人的奶酪香味。小镇的中心有一座原始森林,参天的古木郁郁葱葱,厚厚的落叶松软得像一床硕大的棉被,覆盖着森林下的土地。森林里开满各式各样的野花。密密的森林中,偶尔有一块巴掌大的空地,里边或者种上一畦番茄,或者一架黄瓜。这个原始森林是镇政府通过立法,专门为小镇里的钢铁工人保留的。因为工人们在钢厂整天听到的都是钢铁的击撞声,留一块原始森林,让钢厂的工人到这里赏心悦目,换换环境。

  小镇建在阿姆斯特丹运河岸边,交通四通八达。大伯到鹿特丹上班十分便利。这条运河有四百年历史,链接着荷兰一百多座岛屿,与一百六十多条运河相接,形成了一张七十五公里长的运河网。在小镇的高处,可以领略辛厄尔运河、绅士运河、皇帝运河、王子运河的醉人风光。
  大伯家的别墅既靠河也靠海。建造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原本本是一个水泥厂老板的假日住地。大伯买到手后,对别墅进行了翻新改建。整修了屋顶、地下室、卧室、浴室,换新了别墅所有的窗户。在翻修中按照荷兰的法律规定,尊重别墅原有的风格和特点。翻新后的客厅延伸至后花园,三面都有从地板到天花板的高大玻璃墙,将视线和光线都达到最大化,既可以近享花园里的美景,又可以远眺蓝色的大海和海中的风车。厨房和客厅的扩建部分,被别致的玻璃细缝艺术地切割开来,在厨房和客厅里,同样可以惊喜地看见天空和大海。

  “小孙的大伯家好阔气呀。”根来子羡慕地说。
  “是啊。那是他大伯奋斗了一辈子的结果。唉,人在呕心沥血奋斗的时候,没有功夫去想家乡和亲人。老了,得了大病,过往的事就全都涌上心头。小孙的大伯就是这样。他病倒的那些日子,老是念叨他小时候的黄河湾和家里的亲人。”
  “那一天,大伯总算把小孙盼到了家。你猜,小孙什么打扮?”
  “西服革履呗。在外国就得穿这个。”根来子说。
  “哪儿呀。”
  “他怎么穿戴的?”根来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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