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又搞砸了。我根本无从得知，他和卢倩丽之间会有如此暧昧且苦恼的关系。我更不可能会知道，那个禽兽一般的陈晓容，不仅糟蹋了她，而且一直以来都在玩弄着她。但现在，已经拦不住卢倩丽，更没有机会向她来解释说明。我知道，今天的我是自作自受。另一个我犯下的罪过，以及由此欠下的孽债，现在，必须由我来承担。泼在我脸上的这杯冰水或许微不足道，在今后，很难说还有其他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事。

　　日期：2012-12-19 14:25:20
　　正文041
　　第十一章 偶遇窦山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行人渐疏时，冬日内的浓湿空气粘稠难解。习习的寒风从枯枝树叉间落下后来回乱蹿，但人却感到十分的烦燥与闷热。
　　我垂头丧气地从咖啡馆出来，尽管饥肠辘辘，然而却无心饱餐。看着一盏盏整齐的路灯，看着一簇簇零星的行人，此时的我，宁愿踩过积水中一片片枯枝烂叶，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的确，我有些后悔，后悔过于急躁与莽撞地约见了卢倩丽。那是一个被陈晓容严重伤害，一直蜷缩在悬崖之上瑟瑟发抖的女人。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小欣欣之所以憎恨他的父亲，也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可怜的第三者。

　　他，叫陈晓容，居然和我同名同姓，该死的他，居然曾经是我。“呸！”咬牙切齿地一声怒斥。自然而然的，我又想到了“紫色光芒”。难道我不得不逃遁？不得不无奈地止步于此？不行，懦弱地退却不是我的风格，更何况我还没有见到喳喳。可即使我生于斯，长于斯，又该何去何从？当然，我更不愿意回到那个掩藏着肮脏与罪恶的“家”，只要走进那扇铁门，我似乎就能看到卢倩丽的泪水和陈晓容狰狞的笑脸。“哪怕身后是洪水滔天。”我怎么也不能理解，社会，竞然豢养出了如此令人恶心，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渣。

　　心，有如在焦灼中冒起了热气。正当我边走边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有一辆轿车慢慢地靠了上来。驾驶室的车窗是打开的，开车的中年男子转头看了我几眼。本来，他像是要一踩油门飞奔前去。可突然间，却是一脚势大力沉地刹车，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我身边。
　　“陈局长，是陈局长吧！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街边走呢？”

　　开车的男子探出头来，一脸惊诧地对着我说话。我借着身边路灯的亮光，定睛一看。此人脸廓清晰可辨，而且与我认识多年。
　　他叫窦山，比我略小数岁。在我的世界里，他当年是街道办事处的干部。因为涉及到一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款的拖欠，而且他又是政法办的工作人员，因此和我有过数次业务上的接触。在我的印象中，他的为人还相当不错，诚实可靠，办事干练勤快，工作认真负责。记得有一次在我的副院长办公室里，我还当着街道领导的面对他赞誉有加。不过他的际遇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顺风顺水，而且，更有些不合乎优胜劣汰的普遍常理。像他科班毕业，扎根于基层，任劳任怨地干活，可连后备干部都未被他人推荐，因此也看不到升职上的任何前途。这对我来说无疑是难以理解的。

　　可是，在这个逆转的生存空间，他又是怎样的人生角色呢？我不敢确定，总之，希望他不会变幻得让我大跌眼镜吧！
　　日期：2012-12-20 13:58:44
　　正文042
　　窦山着实热情。见我果真是曾经的陈局长，马上打开车门，走下车来。他二话没说，殷情地推扶着我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驭室。其实我能琢磨出他的心思，见我像挖到宝物一样，无非是带着某种意图。对此，我必须得有所防范。不过，经历了一天翻来覆去，磕磕碰碰地折腾，我似乎更有兴趣于接近，并了解这些熟悉且又陌生的不速之客。因此，未等他开口说话，我倒是先入为主，和他聊起了话题，套起了近乎。

　　“窦山，好久不见，现在过得好吗？你？你现在干嘛呢？”
　　“咳！别提了。陈局长，像我这样的人，好得了哪里去？还能干嘛？呆在那天高皇帝远的镇政府里混口饭吃呗！”
　　“哦？你以前不是在市区，在街道办事处搞征地，搞土地开发，搞政法工作吗？噢，对了，记得你在街道办事处时好象就是中层干部。怎么，提拔到乡镇了？担任，什么职务？”
　　“哪有呀！大哥，哪有这么好的运气碰得到提拔！是你健忘了。要么，就是你根本就没听说过我的事。”
　　“没听说，是没听说。因此很难理解，好端端的在街道办事处，怎么就大老远跑乡镇里去？我记得，你，窦山，一直很能干，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拈来掂去的，而且为人正派，性格敦厚善良。好象……好象领导们也都很赏识，器重你！”
　　“呵，大哥，现在不是凭能力说话的年代！活干得好，事事能处理，有啥用呀？这年头，有关系，有靠山的，爬得比猴子还快。没门没路，一清二白的，只得像狗熊一样窝着。再说了，工作做得好，成绩全是领导的，万一有点疏漏，有个差错，出了点需要担责任的意外，一个个都把自己的屁股擦得干干净净。我现在算是完全想明白了，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窦山，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了？成绩与能力，还是实实在在摆在那儿，天知地知，同时也是给人家看的。心灰意冷，厌世，消极，这可不怎么好吧！”
　　“呵，陈局长。什么好不好呀！你也是过来人，这方面的事情，我知道你比我懂，看得也比我透。其实呀，说真的，做人还不如做禽兽。做人，条条框框地束缚，前前后后地羁绊。有时候还要提防别人的算计，甚至挖空心思地去推搡揣摩他人，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可做禽兽多自在呀，不需要心计，不需要阴谋。率性而为，来去自由，无拘无束。哈哈，哈！”
　　日期：2012-12-22 10:30:05
　　正文043
　　我一时还搞不清楚，他的这些话是不是在暗中说我。姑且不论他与另一个陈晓容到底存在怎样的关系，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他，这个曾经脚踏实地，奋发有为的年青人，一定在工作的过程中因为某件事而受到了沉重方便打击。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以一副看破世俗，破罐破摔的姿态，在幽冥的暗夜里寻觅着荒诞不经的人生。他的笑，尤其是最后一声“哈”，听上去是如此苍凉，然而，余音缭绕，却又显得那般无所顾虑的洒脱。

　　“是呀！窦山。也许，福祸相倚吧！这世上，许多事都难以预料。乡镇离市区是远了点，但工作相对轻松点，总归，是有利有弊的。不过，你也不要太灰心。我想你也不会被埋没太久。除非，这天底下的人全瞎了眼。”
　　借着对面来车的灯光，我看到他苦涩一笑。凭心而论，窦山要比我坚强，至少，他经历了挫折，但却没有像我那样彻底地自我封闭与沉沦。他其实在用另一种几近自虐的方式在反抗，在抗争，在表达着自己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或许，是我几句俗套的安慰之辞触动了他。过了许久，他才重续了刚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