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窦山工作的乡镇差不多，喳喳的姥姥家也属于落后贫困的农村山区。记得在我和喳喳结婚那年，随喳喳第一次去她姥姥家时，我们坐了二个小时的车，再步行攀登了三个小时，在汗流浃背中才来到了白云缭绕的一座深山村落。现在交通条件相对于以前有了翻天地覆地变化，但如果真要赶到群山环绕的地方去，恐怕也少不了一番奔波劳碌地周折。
　　事不宜迟，趁着现在还是半上午，我简单检查了一遍随身的物品后，立即匆匆忙忙地踏上了远赴山区的路。这，真可谓是突发奇想，但实际上，自从结合起了窦山的承诺，我心中对这几天的行程马上就有了缜密地安排。
　　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计能在正午过后到达数十公里外的山坪镇，下午可以去喳喳的姥姥家探望一下，虽然在这个生存空间没有任何名义，但站在门外远远地张望，恐怕也能让初来的我感到心安与满足。然后，我在小镇子里找个地方住下。三天的时间，想必足可以让我获得喳喳每年回乡探访的消息。到了周末，应该会有窦山带来的答复，到时候回到城里，正好能赶上与另一个我在紫色光芒约定见面。

　　日期：2013-01-06 13:55:45
　　正文052
　　然而，事情并不如我预计的那般简单与顺利。一出门，草率与大意的我便犯了严重的错误。凭固有的忘记，我来了城市里应该是汽车站的地方，可位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看到的却是一家大型的超市。阳光晒得我额头汗水直渗，毫无疑问，我在潜意识中仍把自己当作这座城市的主人，但实际上，我偏偏不是，阴差阳错的，我已幻变为一个陌生的过客。对于这一教训，我立即改变了行事的方法。像举目无亲的异乡人一样，我买了张最新的城市交通图，接着逢人便问，举步便查。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我赶到了一处有班车开往山坪的公交车站。

　　去山坪镇的班次少得可怜，直到上了车，出了城，一切才在城乡的变换中显得顺当起来。随着楼宇的逐渐稀疏，公路上的车辆也渐渐变少。刚刚铺好的，漆黑色的柏油乡村马路，在稻黄的田边笔直向前。很快，一路疾驰的汽车碾过几座高低不平的桥头而进入了山区。连绵的群山接踵而至，一路抬高的公路在山峦膝盖处蜿蜒曲折。汽车抬着头，在轰鸣的发动机动转声中开得很吃力。直到穿过一条刚刚贯通的隧道后，眼前呈现的，才是一片较为开阔的山间平地。

　　通往山坪的公路应该是近几年刚刚修好的。从平原的柏油，到山区间的水泥，车子足足行驶了三个小时。等我下车时，晚秋的山风，已经挥起了淡淡的暮霭。着实有点凉，风似乎是从脚底刮起，接着仰起头来袭裹全身。下车才不足十分钟，我便隐约感到了鼻塞，头晕。出门没作充分地准备，也根本没有考虑到山区的特殊气候，但人总不能咬着牙去挨冻。因此，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先找家小旅店住下，然后不挑不拣，买了件外套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时间还有早，天空中，暮色与云彩依然交相辉映，难舍难分。我约摸到喳喳姥姥的家一个来回后，恰好能在刚刚点起的灯光下用些晚餐。
　　喳喳的姥姥家离镇区不远，翻过北边的小山岗，两间一层半的砖木平房正座落在山坡的向阳地上。山坪镇变化不大，虽然有不少外墙光鲜的新式建筑，但与我记忆中的山间小镇一样，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形式与格局。因此，我想山岗那边的小屋也应该还在。毕竟，这个宁静的山区，在岁月中如此平静，恪守着古朴自然的传统与安祥。

　　迈过苔藓密布的小石桥，我疾步走入了一片山岗坡上的杂树林子，再经过曲曲折折的数十道石条台阶，十余分钟不到的功夫，脚下的岗头便在眼前呈现出了山岳间开阔的莽莽苍芒。在夕阳中，此处的风景的确不错，记得十余年前和喳喳来的时候，我们就静静地坐在山岗上直到天黑。而此时尤其令我欣慰的是，错落有致的平房与我脑海中的记忆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虽然我尚不能一眼便能远远地辨认出喳喳姥姥的家，但我想，那古朴的立柱，光滑的石板，以及院落边枝蔓密布的护墙，在悠扬的时光中一定还在脚下的这片山坡上。

　　日期：2013-01-07 14:04:24
　　正文053
　　然而，正如我一路走来所预料到的，小山村即使远离都市，但他也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存在。果然，下了一段山坡，昔日那条绕到村子里去，原汁原味的鹅卵石山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横跨沟壑的银白色水泥村径。再往里走了十来步，一棵树稍被砍平了的樟树还像老兵一样守候在路边。可是，樟树的附近却多了一小间崭新的公厕。当然，这些都是细微之处理所当然地变化，并不让我感到意外。不过，当我凭印象拐到喳喳姥姥旧宅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在刹那让间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一片百余平方的台地上，石块堆彻的地基仍然完好无损的保存，但是，曾经垒建的平房却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难道喳喳的姥姥已经搬家了？”
　　在困惑中，我特意两个大步跨上了一米多高的台阶。脚下，几乎没有一株杂草，而且旧房的墙基地梁清晰可辨，更为明显的情况是，有些留下的石料像是新近被开凿切割过，而且经过了取舍。一番细致地观察后我明白了，喳喳姥姥的旧房显然是刚刚被拆除，有些石料运到新址作为了建材，这些用不上的则遗留在了这里。因此，喳喳的姥姥并没有搬到远方，她有了新家，而且应该就在附近。
　　事实果真如此，我仅是侧身前移了几步，在几堆柴垛和数株新裁的桂树背后，马上就看到了一幢崭新的两层乡间别墅。也正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老太太双手捧着竹匡从门厅里缓缓地走了出来。她没有变，虽然年逾八旬，且早已白发苍苍，但依然保持着十年前我见到她时精神矍铄的模样。只见她干起活来动作利索，行起路来脚步伶俐，或许，在这个怪诞与变异的空间，喳喳的姥姥是我见到的，惟一一个生活没有置换，并且未被岁月改变的人。

　　我很欣喜，甚至在一时间洋溢着油然而生的激动。不过，我在冷静中并没有冒昧地登门造访，而是趁着夜色，悄悄地返回了住处。此时此刻，我心里很清楚，哪怕是在简单朴实的山村，我也不能草率的行事，更何况，我还没有准备好充分的理由，也没有考虑好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的身份与姿态。
　　是的，时间有的是，而现在需要做的，仅是在这个墨绿与淡黄融为一体的山间小镇里好好的休息，等待天明之后，带着一份真挚与朴实，再从容的去见喳喳的姥姥，以及她的其他亲人。
　　日期：2013-01-08 10:38:02
　　正文054
　　第十四章　衣襟飘飘
　　山间的清晨，听不到风声，也听不到鸟叫，更没有城市中的嘈杂与喧哗。一切似乎
　　在沉寂中悄然抵达了开阔飘渺的天际，万簌俱静，惟一的声响，或许便是醒来后，只有用心才能听得见的，缓缓律动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