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的行板》,是柴科夫斯基的名作。”
“哼!”。我感到滑稽可笑,并不由自主的表达心中的轻蔑,在我看来,他的附庸风雅,装腔作势几欲让人作呕。
“谁柴科夫斯基呀!”
“噢!俄国的。呵呵!听,多美呀!像是大草原深处婉转的小河,像是恬静的农庄,像是质朴无华的女孩子,在五彩缤纷的春天里,快乐地追逐着漫天飞舞的蝴蝶。知道吗?据说托尔斯泰曾被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是啊!她的旋律听上去简单,然而,音符纷纷扬扬地飘然而至,让人感觉到自然中无与伦比的真实与朴素。哎!不知道怎么的,听着听着,好像在岁月中抚慰曾经的伤感,似乎在月光下,看到了自己在波纹中的灵魂。”
他说得倒是声情并茂,但我只觉得,他是只披着羊皮的狼,是只狡猾无比的狐狸。他不会有如此雅兴,因此不管他怎么说,我都丝毫不为之所动。再说了,这首被他吹捧的如天赖一般的《如歌的行板》,我听起来甚是平淡无奇。虽说对于音乐,以及所谓的乐感,我不但知之甚少,而且相当木讷。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在完整教育中成长的人,我想多多少少能有一点艺术上的感受。这时,想必是他察觉到了我的冷峻,于是在音乐的话题上识相的停止。气氛还是如此凝重,他先是拨动了一下重新点燃的蜡烛,然后,在略有所思之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长气。
“晓容,对不起!”
声音很低,我有意抬眼看了一下,猛然发现,刚才似乎是自鸣得意的神色在瞬间已从他脸上消失殆尽。
“请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躲在角落里去捉弄你的意思。今天,心事重重的,因此一进门就走了神。我,可能是疏忽了。也有可能,真得只想静静地呆一会儿。不过,真的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为什么,对于他这种沮丧的神态,以及勉勉强强地解释,我一时间竟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快感。说真的,我好像一直在等待他的落败,等待他满脸的忧容,好像只有面对垂头丧气的他,我才能尽情的释放内心的愤懑。显然,我得到了一份无与伦比的满足,而坐在对面的陈晓容,则在冷漠地相待中只剩下一份苍白与无奈。
“我知道,你讨厌我,憎恨我。因为我是一个与你截然不同的陈晓容,我的出现,颠覆了你心中对自我完美地感受,扯烂了你对自己生性淳朴与善良的认识。哎!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命运偏偏如是捉弄,要让我们,以这样一种近乎针锋相对,且血腥相残的方式见面。确实,看着似是而非的自已,我十分的不安与焦虑,甚至,感到极度的痛苦。”
日期:2013-02-06 12:08:00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跟底浅;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多好呀,十几年前有人说的,好象现在还响在耳边。
日期:2013-02-07 13:21:53
正文070
他紧了一下眉心,像是刀尖钻透了心肠,或是利刃插穿了灵魂。这时,《如歌的行板》应该是接近了尾声。那略显激情的旋律,不知不觉让人感到了无处不在的忧郁与心伤。
“那天晚上,我彻夜难眠。可最终,依然在浑浑噩噩中忘记了自己。”
我能意识到,他说的“那天”,应该是我对喳喳表白的那天。毕竟,这是我们人生中惟一的共同岔路口。
“第二天中午,我几乎从难以控制的颤栗中醒来,眼前变得模糊不清,耳边,则是一阵阵压迫胸口的轰鸣。我极度惶恐,好象被飞砂走石的狂风裹挟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昏暗,阴冷,压抑,种种感受,一并袭来。与此同时,曾经的生命好象在无法抗拒的力量下被碾磨成了粉末。一阵寒风吹过,在坚硬的石头上,只留下几道碾压的印痕。”
很意外,当然也很自然,他的三言两语马上勾起了我的回忆。就在《如歌的行板》收起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年与喳喳情意绵绵的欢娱。是的,当年我可谓是春意盎然,而他,却孤苦伶仃的在迷茫中喘息。
“我知道,失去了,就不会再拥有。喳喳飘然而去,我没有抓住惟一的机会,只能为曾经的相恋竖起一块坚硬的墓碑。那天下午,我漫无目的地四处行走,不是为了收拾心情,仅为了度过这段忧虑的光阴。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无意中走到了一处窗户开敞的教室外面。先是几屡“嘶嘶”的,风卷窗帘的声音,紧随而至的,则正是刚才的这首《如歌的行板》。”
我,捋直了衣袖,看着他,在往事中如痴幻一般。
“一个姑娘,穿着短袖的红格子衬衫,扎着马尾辫,端庄、认真地弹奏着这首来自宁静田园中的乐曲。她不是很熟练,偶尔有些零碎的音符,但当时,你知道吗?我像是行走在阴冷,幽冥的浓密丛林中,转眼间云开雾散,温暖的阳光捧起了我这颗寂清的心灵。我一直把这首曲子当作人生的另一个起点,是喳喳远去后,陈晓容寻找另一种生活的起点。呵!,《如歌的行板》,多美的名字!我记得,她不光是一首曲子,也还是一篇充满生命律动的诗歌。”
“一篇诗歌?”
我甚是不解,不过,他显然比我更醉心于艺术。
“是的,诗歌,是席慕容的一篇诗歌。‘一定有些什么在叶落之后是我所必须放弃的是十六岁时的那本日记还是我藏了一生的那些美丽的如山百合般的秘密。’”
短短的几句,他吟咏完后淡淡的一笑。我似是毫无触动,然而刹那间却涌现某种奇异的感觉。他,坐在对面的另一个我,好象曾经在音乐与诗歌的艺术中重生,可最终又惋惜的在美轮美奂的艺术中毁灭。他是不幸的,和我一样,无情地载倒在了痛不欲生的地狱里。
日期:2013-02-18 10:36:21
正文071
第十八章 桔黄的身影
他说得没错,我是讨厌,甚至憎恨他。而且从一开始,我就一心想着如何逼他进入深深自责这一心灵的困境。然而现在,我感到自己有些过分。尤其是当他说到了喳喳,说到了那一夜,说到了即是乐曲,又是诗篇的《如歌的行板》。扪心自问,我不应该以最坏的恶意来断定他的品格与为人,也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无情无义,甚至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残酷。想到这里,心中的积淤在瞬间冰消瓦解。我特意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这多少能让他感觉到,我们彼此有了更近的距离。
此时,音响正处间隙。在短暂的静谧中,传来一串厚重的脚步声。另一个我与来者远远地打了下招呼,我转身一看,正是上次碰到过的酒吧老板。我对老板印象极好,一个稳重深沉的男人,似乎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凝聚着人世间所有复杂多变的情感。他先是换了版光碟,接着提了一瓶红酒,拎着两只光洁的玻璃杯来到桌边。他和我并没有说什么,但看他那神态与举止,似乎和坐在对面的另一个我关系很近。他们之间有个默契且传神地微笑与低头,犹如山林中溪水的跃动与枝尖的垂首,这令我格外好奇。
“看样子,你们很熟络?”
待老板转身走后,我探身询问。对面的我则是颔首一笑。
“嗯!其实,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和他喝酒、聊天。”
我倍感惊讶,不过到了现在,我对他的意外之举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诸多敏感。
“哦?我以为你会像我那样,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钻得很深。呵!没想到,原来在我的空间,你仅是若即若离,浅尝辄止。”
这貌似玩笑的话,令他畅快的笑了几声。不过,在和我杯酒饮尽之后,他并没有接续前面的话题。似是因为酒的苦涩,但显然,他的思绪更像一个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棍,缓缓地走进了一条黄昏里幽深的巷陌。
“哎,白天,我躲在你的档案室里。晚上,来到这里和老板说说身边的事,就这么简单。晓容,还是先说说你吧!说说你这些天的遭遇。”
“我?是呀!我进去后就像一只因受惊而上蹿下跳,四处扑腾的公鸡。今晚回到这里,又像在惊魂未定时掉了一身杂乱的鸡毛。”
“没那么夸张吧!你,言过其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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