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郑天音突然想起来李志斌电话里的内容。
　　“也就是说那个男顾客就是汤丽乔装打扮的男性了？”

　　“我想应该是这样，但是我想汤丽绝对不是文学作品中的形象，换句话说，文学是高大上的东西，尤其像弗吉尼亚?伍尔夫那样的作家，写作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她不会考虑读者能接受不能，能读懂不能，只是表达自我就可以了。而汤丽绝对没有那么高大上，我们都是凡夫俗子，都有人性的缺点。”
　　“你是说，汤丽的行为并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女性主义？”
　　“当然不是，我现在在想汤丽为什么要送内衣给白雪。她的心理动因是什么。”
　　“难道不是快递送错了东西？”
　　“应该不会，如果送错了，这家快递公司就别想再继续营业了，别忘了，白雪是签收了货物的，如果送错，我想正常人都会投诉的。”

　　“那你说为什么送这样的礼物给白雪。”郑天音快要被搞糊涂了，语调中充满了不耐烦。
　　“世界上有这么一类人，他们觉得自己是另类，但是又不太希望自己是另类，于是看到周围的某个人显示出不一样的举动或者与众不同，就希望那个人受到攻击，诽谤或嘲笑，总之什么都好。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遮掩自己的不同，让自己隐藏起来，而扩大对方的特异性，弱化自己的典型性。”
　　“也就是说，汤丽送白雪内衣是让白雪出丑对么？”
　　“差不多吧，白雪是我的学生，我很了解他。首先是他的名字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其次他的性格过于敏感，说话的时候也很有亲和力，不与他人争辩。这些特征会让周围的人觉得他是个女孩子。而汤丽的特殊人格导致了她不想暴露自己，因此她采取了扩大他人的特异性，规避自身的不同，从而成为大众一员，从而达到普遍化，也就没人发现她。”
　　“我终于明白了你想说什么，这就是激起白雪愤怒的原因么？”
　　范青木不吭声，他在回忆过去发生的一件事，好像很遥远，却又历历在目。
　　日期：2014-12-04 16:33:00
　　四．绝望的伤口
　　（1）

　　我之所以要往汤丽的粉饼里放入山药皮的碎末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她抓住了小辫子。说出来这个秘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可耻，或者说周围的人说我可耻，甚至用水性杨花，不守妇道都可以。但我想作为一个人，每个人都有爱的需要，何况我是一个长期离家的女人。我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也是一时的冲动昏了头脑，才做出那样的傻事，可就在我已经回过神儿的节骨眼上，汤丽这个贱女人做了一件让我抬不起头的事情。

　　那时，我第一次被杜文龙社长看中，想提拔我当主管，可是汤丽已经在这把交椅上坐了好久，她怎么能容忍有人把她挤下去，可对于当时工作经验贫乏的我不可能也不会答应社长的决定，杜社长也明确表示由我自己决定，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项决定不知怎么就传进了汤丽的耳朵里，我想工作单位里面嚼耳根子的事情多得是，没必要为此劳神费心，反正我也没有要争抢的打算。也就是那个时候，大概是我工作了两年之后，一个年轻男子来到了辅导机构——萧翰。他挺拔的个头，五官像是雕刻的一样，说话做事带着一种年轻的活力，据说还是单身，夏天的时候我胳膊被蚊子咬了，见我挠来挠去，他主动把清凉油递给我。那一霎那，我的心动了一下，脸一下子红了，而他只是报以阳光的微笑。那种阳光不是夏天刺眼而燥热的阳光，而像春天的一样恰到好处。

　　当然，他也有憨憨的时候，好比下课了会傻乎乎地发呆，下巴压在手臂上，顶出一个褶子。我的座位就在他对面，有时突然发现自己就那样盯着他出神，露出窘态后立刻收敛自己。我越来越害怕，我可是个已婚的女人啊，难道是长期在城里打拼，多日不在丈夫身边的原因？
　　后来，我才之后自己之所以突然迷恋上萧翰是因为，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生，那个男孩子身上有萧翰的影子。可即使找到了原因所在，我还是不能停止对他的迷恋。我比萧翰整整大了七岁，而他只不过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在能与不能的抉择过程中，我做下了让我到现在都后悔不已的事情，写情书。
　　大家不要笑我，这些情书我一封都没有给萧翰看过，说好听点，和写私人日记差不多。我不敢让他知道，我偷偷把自己的思念和想法写出来，每次情书的开头都是“亲爱的翰”。当然，这些工作都是在我的住处写的，我不敢拿到单位。一个月以后，这些情书已经写成了厚厚一沓子。因为是用普通信纸写的，所以买这些信纸也用不了多少钱。我住处的楼下有个便利店，因为长期买信纸，店长以为我是个写小说的。我骗她：是的。

　　最要命的是有一天晚上，我居然梦到了自己和萧翰发生了关系，之后的我吓醒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下面湿了一大片。羞愧难当的我决定自己扼杀这种错误的情感。毕竟这是错误的。可就是因为这场梦让我整晚彻夜难眠，也导致了我第二天早上在混乱之中错把信纸当教材带进了办公室。
　　那天早上，我在办公桌前翻弄着自己的包，怎么也找不到教材，马上要上课了，汤丽见我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一定幸灾乐祸，她满口责怪：

　　“这都要上课了，你怎么还没找到教材？”
　　我见没办法了，就把包翻了过来，往桌子上一倒，谁知那本信纸掉了出来，我这才发现蓝色的信纸封面与教材的颜色及其相似，我一定是在早上错拿了教材。都怪昨晚的梦搅了我的睡眠，害我早上起晚，慌乱之中拿错了书。
　　“我说你啊，这不就是教材么？”汤丽踩着高跟鞋有力地走过来，脚步声中都满是愤怒。我还没来得及，她就一把捡起掉在地上的信纸。我想夺回来可为时已晚。
　　我见她翻动那些信纸，脸上的表情从困惑慢慢变成了一种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还要兴奋的，近乎吸了大麻一样的表情。
　　她把那本信纸还给我，一脸神秘地到资料柜里拿了一本新书给我，并告诉我：“下课后还过来就行，不用急啊！”
　　我心怀忐忑地走进教室，那次课我几乎是在精神涣散的状态下讲完的，我唯一能记得的只有我把“Good Morning”说成了“Good Afternoon”。哪知道这一切都还没结束，我一回到办公室，就发现汤丽神秘地看着我，我没理她，往办公桌旁一坐，萧翰立刻一脸木然地看着我，耷拉着眼皮，脸拉得长长的。我能读出他的愤怒。
　　后来，我把汤丽叫了出去。
　　楼顶天台。
　　“你是不是告诉了萧翰？”

　　“你说呢？”她轻描淡写地说，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干嘛要这样做，我又没招惹你什么？”
　　“李芳，你也就配在你的岗位上当一个老师，有这样肮脏可耻想法的已婚女人，怎么可能配当什么主管？我已经有了你喜欢萧翰的证据，小心我哪天把这个说出去，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