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手续,日本兵又将劳工们赶到了附近一个院子里。按照日本兵的要求,三百多名中国人脱光了衣服,然后赤身裸体地依次进入一间大房子。房子里有一个水池,人们进来后,日本兵示意他们赶紧跳进水池里洗浴。在塘沽被囚禁了一个多月,又在轮船上经历了地狱般的八天八夜,劳工们个个蓬头垢面,身上还冒着臭气,所以都很想跳进水池洗一洗。
庆华、小五子和春生被安排在第一批下水。“终于能干净干净了!”小五子拍了拍自己瘦硬的胸脯说道。虽然疲惫有加,但能洗个澡却让他的心里感觉到一丝丝轻松。小五子第一个溜进了水池。不想刚一入水,他猛然感觉到身上一阵灼痛。来不及多想,他急忙爬了上来。“孙大哥……庆华,这水里有东西,特蛰人!”刚想下水的孙大哥和庆华听后不寒而栗。原来,日本人为了给这些人消毒,提前在水里放了药。虽然很不情愿,但庆华等人还是在日本兵的威逼之下跳入了药水池中,然后忍着蛰人的疼痛洗澡。有的人感觉受不了,想爬上来,但被水池边站着的日本女人用手里拿着的小木桶敲了下去。不仅如此,这些日本女人还向他们的身上和头上浇着这蛰人的药水。洗完澡,劳工们无不呲牙咧嘴,表情十分痛苦。
在水池旁等了半天,劳工们才拿到了蒸完的衣服。穿上衣服后,他们陆续地来到院子里。这时,日本兵让他们站好队,而后给每人发了一个黑馒头。
快到中午的时候,这三百多名中国劳工被押到火车站,然后登上了开往静冈县的火车。
经过长时间的颠簸,他们来到了日本静冈县富士郡。下了火车,日本兵带着他们来到海边的一个小村子附近。几排用竹竿和木板搭建成的小屋儿,就成了他们的住所。在小屋儿的外围,圈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门口儿则有持枪军警和大狼狗把守。这里是一家日本株式会社的劳工营。这家株式会社在日本建筑行业赫赫有名,在今后的岁月里,三百多名中国劳工就要成为它的奴隶了。
由于一直走在一起,所以日本监工也就恰好将庆华,孙大哥、小五子和春生他们几个安排住在了一块儿。傍晚,日本军警和监工驱赶着排成长队的劳工,来到旁边的就餐地点,然后每人发给两个煮熟的土豆。人们都饿极了,几口就把土豆吞了下去。都是青壮年,而且多日来一起忍饥挨饿,这点儿土豆怎么能解饱呢!但没办法,日本人只给他们这点儿吃的。吃完了土豆,他们又被军警和监工押回了宿舍。日落西山,残阳如血,庆华他们坐在铺满水泥袋的地上,沉默无语。天很快黑了下来,人们渐渐地都睡着了,小屋里响起了阵阵鼾声……
庆华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做梦,天就亮了。这时,几个留着卫生胡儿的日本监工,手持棍子使劲儿地敲打着房门,让劳工们立即起来穿衣服。劳工们已经领教过日本人的凶恶,因此都立即翻身起来穿好了衣服。然后,他们在监工的指挥下,在外面排成了长长的队伍。临出发前,监工让伙夫给每名劳工发了一个用豆粕和米糠做的饭团。虽然感觉味道很奇怪,但人们知道马上就要干累活儿了,于是都皱着眉头将饭团吃了下去。
他们被带到离劳工营不远处的一个工地。这里正在修建一个日本陆军的飞机场,而且日本军方要求的工期很紧。监工把三百多名劳工分成三个纵队—— 一个纵队运石头,一个纵队背水泥,另一纵队负责平整现场和挖掘坑道。庆华和孙大哥、小五子他们分在了一个纵队,都负责运石头。石头有十几斤重的,也有几十斤重的,还有些是上百斤的,庆华和小五子在搬这些石头时都感觉特别吃力。但他们稍有停歇,监工就会给了他们两棍子。庆华和小五子敢怒不敢言,只得硬这头皮使出吃奶的力气干活儿。半天下来,庆华的手磨破了,脚上也流了不少血。中午时分,监工驱赶着劳工们来到工地旁边,然后给每个人发了点吃的。
见监工离自己远了一点儿,小五子一把抓住了孙大哥和庆华,然后哭了起来。“哥哥,我搬不动,太沉了,我实在受不了——”孙大哥一把抱住小五子,然后用自己的破烂衣袖给他擦了擦眼泪,并安慰他道:“好兄弟,咬牙坚持住。也许过几天你就适应了。”见小五子泪流不止,庆华也哽咽了。监工见这边有骚动,手持棍子走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们几下。虽然对待劳工十分凶恶,但日本监工却总以劳工辅导员自居。
下午,日本监工让部分劳工提前收工,然后把他们带到附近的一个工棚里学说日语。教授劳工日语的老师穿着一身日本军装,留着卫生胡儿,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劳工们在地上坐好后,他站在前面的台子上比比划划地说了起来。虽然通晓两国语言,但他也非常凶恶。“你们来自支那,有幸来到天皇陛下的脚下。要想在日本好好地工作,你们就要懂日本话!”
下面由我来教你们说日本话!”
劳工们大多连汉字都不认识,更别提外语了。现在突然被灌输日本话,让他们倍感吃力。但是为了免遭欺侮,他们还是硬着头皮学着。长官、支那、共存、共荣、 天皇陛下、勤劳……老师一连教了十几个日本词汇,之后他让春生和小五子站起来背诵这些词汇。两个人本来学着就很怵头,有的词能勉强地学说下来,而有的词不是忘了怎么说,就是忘了什么意思。
日本老师气急败坏之下,走到近前狠扇他们耳光。春生还勉强忍得住,而小五子则被打哭了。在之后的几天学习中,小五子每次都被打哭。而挂在老师脸上的,是一种变态的微笑和满足。
一天下课后,监工将劳工证发给了劳工们。很多人不识字,不知道发的这个小本儿是个什么东西。庆华认识一些字,他拿着自己的小本给身边的人念了念。“这正面的字儿是‘华人劳动从事证’。这下面的……好像不是咱中国的字儿。”庆华琢磨了半天,也没揣摩出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其实这些文字是日文,意思是“随身携带以备检查”。翻过来后,他接着说:“背面上印的字儿是‘华北劳工协会劳工证’。这下面盖的戳儿是“华北劳工协会之印”。旁边蓝字儿是“在塘沽日本领事馆,领事挂川岩”。庆华琢磨了琢磨,然后说:“这个证估计在国内就做好了,只不过没发给咱们而已!”
打开劳工证后,庆华看到,里面有自己的照片,写着自己的原籍,还有“氏名石庆华”、“残留家族责任者,氏名石白氏”等字样儿。他接着念道:“劳动种别是土工。就业地是静冈县富士……后面这个字是……”庆华不认识的这个字是“駅”,一般中国人很难理解它的意思。再后面是这批劳工所属的日本株式会社的名称。另外,劳工证上还有静冈县知事的签名。
劳工们心里都明白,有了这个小本儿,自己就要“名正言顺”地为日本人当牛做马了。
日期:2015-01-11 14: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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