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蜃楼》
第11节

作者: 帅小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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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亲姑娘也是在省城读的大学,毕业后曾在家乡县城的民政局所属的一家事业单位工作一年,然后因受不了单位的单调乏味和人浮于事而逃回省城。目前专职打理网店,卖各类家居饰品,做了有声有色,积累了一批回头客,并请了自己的表妹做助手。这段经历立马让苏途高看了几分,之前他只知道她是开网店,并不知道里面有这么一段逃离机关的插曲。“自由”一词在他心目中依然有着美丽的光环,即使他对此早已失去热情甚至觉得非常可笑,即使相亲姑娘对此很可能没有概念,只是在追求一种自在的生活状态。

  咖啡馆里的顾客并不多,苏途两人所坐的方位只有他们一桌,一张水晶帘子还把他们隔离起来,服务生们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在另一头慵懒地靠着吧台闲聊。苏途一上来就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话,要不是桌子下方空隙不足,他甚会至翘起了二郎腿。昏暗氤氲,不时有外面的霓虹灯光投射进来,洒落到他们脸上,让整个空间顿显梦幻,相亲姑娘就像一股秋风,让人心舒气爽。不经意间,苏途感受到了久未有过的恬静,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的跃动似乎都规律起来,正在合奏一支优美舒缓的钢琴曲。但这种情绪很快被他警觉发现,他赶紧调整注意力,让思维紧扣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放松。他们开始谈到脚下的这座城市谈起,从自己在这座城市的故事谈起,互有来往。苏途有些飘,好像从以往的精力和感受中脱离了出来,像在讲着别人的事情,不时还穿插一个趣闻趣见,引得对方会心一笑。

  日期:2014-09-19 20:59:26
  期间,苏途下身有些发胀,但巨大的表演快感战胜了胜利上的不适,他甚至想到了相亲姑娘回头主动向长辈提出他不够成熟稳重而中止交往。后来,苏途尿憋得感觉就要爆掉了,才不得不起身去厕所,拔开水晶帘子时,他特意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狂笑的欲望从腹部向面部直窜,唯有紧咬压根抑制之。当他站在便池前花了一分多钟时间把这泡尿撒完后,笑意再次袭来,他再也忍不住了,便拉拉链,边弯腰狂笑地向洗手池。水龙头被他一下子开到最大,急促的水流击打到手上再飞溅到他脸上,其中一束精准地射在右眼上,在眨眼清除水珠的当儿,他在洗手盆前上方的壁镜中看见了一张扭曲却又被水珠装饰得滑稽的脸。失真,陌生,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样子,他的狂笑嘎然而志,凝固在镜子中。苏途觉得自己像座腊像,徒留其表,内心空空,连同空气,连同呼吸都随笑声消逝。

  日期:2014-09-19 22:52:30
  回到座位后刚刚侃侃而谈的苏途不见了,他找不到话题,也没有说话的欲望,他最想的是马上结束这次见面。相亲姑娘笑嘻嘻地扬起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怎么了,他没说话,而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相亲姑娘温柔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提议到外面走走,里面呆得有些压抑。他对她为他着想一时很不适应,甚至有些恼火,他猛喝了一口白开水,单刀直入:“我应该跟你道歉!刚才的我并不是真实的我,我是演戏给你看的。怎么说呢?我跟你说,我根本还没考虑结婚的事,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也没办法接受别人对我好。你很好,我配不上你,我会连累你。我们今后还是别联系了,回头我妈问起,你直说觉得跟我不合适就行了。”他说完后心生无限悲哀,却又有淋漓尽致的畅快,他决定不让对方有说话的机会,停顿了一下扭头朝柜台大声喊道:“服务员,买单。”

  相亲姑娘满脸愕然,昏暗正最大程度减轻场面的尴尬。接下来苏途也一声不吭,直到走出咖啡厅,他停住脚步:“你坐地铁回去的吧,我坐公车,就这样了。”他特意指了指公交车方向,更像是在演示什么。相亲姑娘这次从愕然中恢复过来,转过办个身子,伸出小手,重新挂上爽朗的笑容:“不管怎么样,见到你还是很高兴。再见”
  日期:2014-09-19 22:52:58
  他没去坐公车,而是茫然地沿着脚下的人行道往前走,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全城最为错综复杂的立交桥底下,各种各样的汽车在他上方呼啸而过,有的还带着强烈的吭啷声,让这夜显得既嘈杂又空洞。高大笔直的绿化树在这里有成片之势,将这里与高楼大厦隔离开来,守得一方城市中心难得的偏僻之地,此刻除了我们的主人公再无其他行人。如果把鼻子凑近草丛,还可以闻到春泥的腥味正在发酵,为这个被汽油味笼罩的城市放送春天的气息。

  日期:2014-09-20 00:20:04
  苏途毫无这番闲情逸致,他只想往前走,动起来就行,好像一停下来就会被那因混乱而导致的茫然所吞噬。他顺着一道小斜坡,走进了有如迷宫的立交桥地面层,里面的昏暗没有让他有任何的不习惯,他潜意识地见马路就跨,尽量少走人行道,连交通指示灯也视而不见。由最底层经过立交桥的车本来就少,又是晚上,所以他没有任何停滞地在里面绕了一通后走上了一条两边种着树木的人行道,然后沿着贯穿南北的中央大道往南走。

  这是一条通往住处的路,走过一座跃江大桥,在下一座立交桥旁,有一片低矮杂乱的民房,里面有一个需按月交租的栖身之所。这又是一条早在八年前就无比熟悉的路,大二那年他喜欢上了在这座城市独行,最经常走的就是眼前这条中央大道,源源不断的汽车在他耳边急驰而过,把他那时的思绪带回遥远的过去,引向多变的未来。
  他想到了八年前的自己,就像从看见混沌中投来的一缕光芒,虽不很强烈,却没法不去追溯其源头。那里阳光灿烂,鲜花盛开,整座城市都散发着迷人的清香,他试图找回当时的心境,里面有发现新自我的大自在,有发现新世界的大愉悦。这尝试终究是徒劳的,他捕获到的只是影像碎片,无序,陈旧。他深感沮丧,莫大的伤感涌上心头,岁月从自己身上倾轧而来,把自己变成了蹒跚的老者,正被这个世界所遗弃。他心有不甘,想找个人说说话,他想到了想姑娘,对,就是她,也就她合适了,只有她才会愿意听自己诉说些什么了。

  日期:2014-09-20 00:20:36
  嘟---嘟---嘟的等待音显得凄厉而漫长,对方的“喂”字余音未完,苏途便急忙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放弃我!”电话里头一阵静默,然后传来柔和的声音:“你怎么了?我听着,你慢慢说,不用急。”用自尊和自卑多年筑就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坍塌,语无伦次中,他把压抑在心底的感受和想法一股脑抛出去,有关故乡,有关父母,有关过去,有关未来,有关挫折,有关失落……
  归来吧,那些在风中摇曳的灵魂,那些倔强得只需一个温暖拥抱的人子。让即时的喜怒哀乐冲破观念的番篱,让生命之花绽放在感受的当下。就像初生的婴儿,赤条条地,用放声啼哭表达对周遭世界的恐惧,对母体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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