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不相待,先至洛阳城。
慕容恪对洛阳这个魏晋时代的故都垂涎已久,战略要地洛阳也成为他统一中国进程中的第一块试剑石,他于东晋哀帝隆和元年(公元362年)挥师南下,攻打洛阳。
在此之前,慕容恪遣大将傅颜北袭敕勒,大获而还,掠夺到大批战马和军需物资。慕容恪深深地知道,同东晋这样一个大国进行战争,没有大批军需物资的储备是不行的。
同年三月,燕国遣宁南将军吕护攻打洛阳。东晋洛阳守将陈祐只有区区一千多老弱病残士卒,独自守卫这座孤城,他见势不妙,赶紧向朝延告急。东晋遣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庾希和竟陵太守邓遐,率水军三千人协助陈祐守卫洛阳。
为了保住洛阳这个北伐中原最好的踏板,桓温不失时机提出一个古怪的要求:请晋衷帝迁都洛阳,以安河南人心。明为迁都,实际是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代枭雄桓温果然敢作敢为。这一次东晋朝廷的意见相当统一,没人愿意往鲜卑铁骑的枪口撞,那可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为了应付桓温,晋哀帝特地找了几个政策理论语言水平最佳的大臣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形势分析,表明反对迁都的立场,让人谈来谈去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桓温对此无可奈何,只得面对现实。
晋哀帝为了稳住桓温,特地加封他为侍中、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隶尚书事、假黄钺,把整个东晋的军事指挥权都交到他手中。
同年六月,燕国征东将军、冀州刺史、范阳王慕容友为参军刘拔所刺杀。
七月,吕护退守小平津,被流箭射中而死。燕将段崇集合军队,北渡黄河,驻扎在野王。东晋邓遐乘机进军,驻扎在新城。
八月,东晋西中郎将袁真进至汝南,并运送五万斛粮食供应洛阳,暂时解了洛阳的燃眉之急。
东晋哀帝兴宁元年(公元363年)四月,燕国的宁东将军慕容忠攻打东晋荥阳太守刘远,刘远不敌,逃到鲁阳。
七月,燕军攻下密城,刘远南逃至江陵。
十月,燕国镇南将军慕容尘到长平攻打东晋陈留太守袁披,东晋汝南太守朱斌乘虚袭取了许昌。
次年二月,燕国太傅慕容评、龙骧将军李洪进军黄河以南地区,攻城掠地。
四月,李洪攻打许昌、汝南,在悬弧打败晋军,东晋颍川太守李福战死,汝南太守朱斌逃往寿春,陈郡太守朱辅退守彭城。桓温遣袁真等人抵御燕军,自己亲率水军驻扎在合肥。燕军连下许昌、汝南、陈郡,并迁徒一万多户民众到幽、冀二州,留镇南将军慕容尘镇守许昌。
作为前燕西面的劲敌前秦,在苻坚王猛这对明君能臣大刀阔斧式的改革之下,全国上下一片繁华景象。苻坚即位五年,人思劝勉,号称多士,盗贼止息,请托路绝,田畴修辟,帑藏充盈,典章法物靡不悉备,好一派唐太宗贞观之治式的太平盛世。然而苻坚所处关中之地对手太多,西北有前凉,西南有仇池杨氏,最令他头痛的莫过于河套双雄——鲜卑拓跋氏和铁弗刘氏,因此在慕容日韦即位的几年内,苻坚暂时没有力量东顾。
前秦既然无力东顾,东晋对洛阳的控制力又比较弱,慕容恪看到机会来临,亲率大军于东晋哀帝兴宁三年(公元365年)发动了对洛阳城的猛攻。慕容恪亲自上阵擂鼓助战,弟弟慕容垂带领精兵为先锋,奋不顾身向前冲杀,终于攻进城里,双方展开激烈的巷战。东晋守军后继无援死伤殆尽,前燕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拿下洛阳,并斩杀东晋守将扬武将军沈劲。
经过三年激烈的攻守战,东晋终究没能保住洛阳这个战略重地,桓温也只能扼腕长叹,再寻北进良机了。
慕容恪趁胜西向掠地,前锋进占崤山、渑池(今河南渑池县)一带。秦国闻之大恐,苻坚亲自领兵驻在陕城以镇慑之,两军处于对峙状态。慕容恪见好就收,马上收兵回洛阳,继续攻打东晋,东晋充州和宛城(今河南南阳市)守军不战而降,燕军兵锋指向军事重镇襄阳。一百多年前,关羽曾经率领荆州大军由南往北攻襄阳,这次掉了个头,慕容恪率领燕军由北往南攻襄阳,襄阳眼看唾手可得。然而当年诸葛亮五丈原的那幕悲剧再度重演,慕容恪心力交瘁,积劳成疾病倒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不得不班师回朝。
慕容日韦委派左中郎将慕容筑担任洛州刺史,镇守金墉。命吴王慕容垂任都督荆、扬、洛、徐、兖、豫、雍、益、凉、秦十州诸军事、征南大将军、荆州牧,镇守鲁阳。
慕容恪回到邺城,对僚属们说:“我以前平定广固,不能挽救辟闾蔚;现在平定洛阳,又斩杀了沈劲,虽然都不是我的本意,但我身为主帅,实在是有愧于天下。”自此怏怏不乐,病情日益加重。
同年四月,燕国太尉武平公封弈溘然而逝。慕容日韦命司空阳骛任太尉,侍中、光禄大夫皇甫真任司空,兼任中书监。阳骛乃四朝元老,年岁高,德高望重,自太宰慕容恪以下的官吏都叩拜他。然而阳骛谦虚谨慎,严格管束自己的子孙,他们虽身居高位,却没人敢违犯法度。
次年四月,太宰、大司马慕容恪,太傅、司徒慕容评叩头至地,请求归还朝政,呈上印章丝带,希望回到自己的宅第,慕容日韦不同意他们的请求。
十月,燕国抚军将军、下邳王慕容厉进犯兖州,攻下鲁郡、高平等几个郡,设置郡守县令后返回。
十二月,南阳督护赵亿占据宛城,投降燕国,东晋太守桓澹逃到新野据守,慕容日韦遣南中郎将赵盘从鲁阳去驻守宛城。
东晋海西公太和二年(公元367年)二月,燕国抚军将军、下邳王慕容厉和镇北将军、宜都王慕容桓袭击敕勒,缴获牛马几万头而还。
四月,慕容尘进犯竟陵,为太守罗崇所败。
五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慕容恪带着事业未竟的那份遗憾撤手人寰,前燕的定海神针轰然倒下。对慕容恪而言,死是永生,对慕容日韦、慕容评为首的王公贵族而言,他们生不如死。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慕容恪临终时竭力向慕容日韦推荐吴王慕容垂继住他的大司马之职,说:“吴王文武兼备,将相之才是臣下的十倍,又是骨肉至亲,才能仅次于管仲、萧何,陛下若任以大政,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窥伺之计。”
慕容恪说的一点没错,以慕容垂出类拔萃的才华,其将相之才丝毫不亚于慕容恪,如果委以重任,前燕的中流砥柱应当可以重新支撑起来。然而慕容日韦跟父亲一样对这个叔父相当避忌,宁愿由太傅慕容评接替慕容恪辅政,而把大司马这样的要职授予不懂事的十岁皇弟中山王慕容冲,真是天大的笑话,而只授给慕容垂一个象征性的头衔,那就是侍中、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不久四朝元老阳骛去世,皇甫真接任侍中、太尉,然而朝政完全落入昏庸的太后可足浑氏和性多猜忌的太傅慕容评手里。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接下来,前燕统治者终于为自己在班子调整中所犯的严重错误买单了,那就是晋、秦争相伐燕的局面出现。幸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前燕靠着慕容垂的一己之力击退了桓温三伐中原的大军,可惜慕容垂跟自己伯父慕容翰一样,在战场是不折不扣的大英雄,到了战场下就有虎落平川被犬欺的感觉,变成一个大狗熊,熊得相当可爱,政治手腕可掰不过奸雄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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