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喜(一个农村女人的蜕变史)》
第20节

作者: 柔荑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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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2-23 17:31:03
  说是同学聚会,来的人里是同学的不过就秋喜、招娣和陈小强三人,其他都是秋喜见都没见过的。男男女女一并挤在歌厅包厢的沙发上,这家歌厅是县城里新开的一家,老板和招娣很熟悉,应付完客人之后就过来陪这些小年轻了。
  招娣有点像个老板娘一样指挥着歌厅老板,“辉军,你给我们找点酒来啊,白的啤的都行。”
  人群里有个男人和秋喜一样,一直沉默着,又或者他是被强迫过来的,没了玩的兴致。他坐在秋喜的旁边,想要坐得舒服一些,将手搭在秋喜身后的沙发背上,翘着腿,鞋尖对着秋喜的小腿。那是时下最流行的帆布鞋,秋喜听出去读大学的同学说过,城里的文青们都穿这样的鞋,她不懂文青是什么,猜测应该是些有才华的学生。秋喜一直盯着那双鞋看着,想从中能看出点学问出来。然而,看了好久还是觉得和早些年流行的尖头皮鞋一个性质,不过就是遮脚的工具。

  老板果然送来了成扎成扎的啤酒,秋喜偷偷数了一下,有六扎。招娣真是有点女人的身子汉子的心,一把拎过一扎放在茶几上,给每人都分了一瓶,说,“大家都别扭扭捏捏的,对嘴瓶子吹吧,你们男人都注意点啊,谁要是不一口气喝下去,谁他妈就是娘们。”
  秋喜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更别谈喝酒了,抱着酒瓶子就像抱着颗定时丨炸丨弹一样,不知道是该往嘴边送呢,还是直接放回桌上。
  “不会喝?还是不能喝啊?”坐在她旁边的男人突然对着她开口说了话。
  “啊!”秋喜也是第一次被除了赵谦之外的男人搭讪,况且那都是过去近三年的事情了,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还没喝酒,脸就已经红了。

  “哎呀,都干什么呢?赶紧的,碰了这一瓶。”
  这一刻,秋喜是感谢招娣的,这一句话无意识间就缓解了两人尴尬的气氛,即便她的心还像小鹿一样砰砰地跳着,就像春天里躺在温暖的阳光下突然想起了初恋。
  “哎!”秋喜轻轻碰了一下坐在左手边的招娣,“招娣,我不会喝酒。”
  “哎呀,哪有不会喝酒的呀,我告诉你,你闭上眼睛,就想着自己是喝饮料呢,一会儿就下肚了。”
  “来来来,大家来碰一个。”一旁一个有点小痞子样式的男人已经领头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酒瓶,眼睛落在招娣的身上,估计有点想泡她。
  “招娣,秋喜不会喝就算了,她跟大家碰一下,我替她喝吧。”
  陈小强还是当年那个陈小强,除了成熟了容颜,其他一点都没变,依旧像从前那样在秋喜有困难的时候站出来帮他。秋喜清楚地记得,那个冬日的晚自习,一个叫徐伟明的男生说她有妈生没妈疼,其实也不怪他这么说,因为秋喜从来都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到学校来接过她。是陈小强,给秋喜的书包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管别人怎么说,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第二天早上,招娣告诉秋喜,那个晚自习后陈小强将徐伟明截在路上狠狠地揍了一顿。后来秋喜才知道,他没有妈妈。

  招娣一听陈小强说的话一下子就想起了几年前的他们,她比秋喜更清楚她是他的懵懂之恋,立马打趣地看着两人,“哎呦,陈小强,你以为秋喜还是当年的小女生啊。”
  招娣说得一点都没错,秋喜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女生了,她渐渐有了自己的脾气。而陈小强也不再是当年的陈小强了,他有了爱人,也有了孩子。可是,他们心底都清楚,那一段青葱岁月里的往事是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即使谁都不愿意再说出来。
  陈小强被招娣的话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更不敢看秋喜了,但还是在大家碰过酒瓶之后默默地拿过秋喜的瓶子替她喝下下去。秋喜哭了,她借口上卫生间,躲在厕所里哭得心碎。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差点就成了她的初恋。那个下晚自习的夜晚,秋喜想好要问陈小强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她决定如果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偷偷送自己回去,一定要在半道上截住他。然而那一天,秋喜的身后没有出现一束手电光,一直到她到了家门口,手电光都没有出现。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其实,那个夜晚陈小强比谁都着急回家,因为他爷爷病逝了。

  有时候青春就是这样,也许它觉得我们都还很年轻,所以会时常出来开一些玩笑,可是它却不知道这些玩笑却造成了永久的遗憾。青春是美好的,却也是残酷的。残酷得让人回忆起来的时候,心生疼生疼。
  日期:2013-02-23 20:41:11
  秋喜是被姑父瞿辉揪着耳朵拎出包厢,他找她找了一个下午,后来还是听秋喜的工友说她去县城唱卡拉OK了,瞿辉是一家歌厅挨着一家的找了个遍,才把秋喜给找了出来。瞿辉显得很着急,刚出歌厅就吆喝秋喜赶紧坐到他的摩托车上,“你这跑得让人找了一个下午,干脆死了算了。”
  县城正在修马路,摩托车屁股后面扬起了一阵阵的灰尘,秋喜就像被人塞进了废弃场一样,柴油味混杂着泥土,熏得她一阵阵的犯恶心。
  “你说你家这事情闹的,你爸你妈两人都喊着要自杀。”大概行了有半里路,瞿辉才稍微平复了心情开始跟秋喜说正事。
  “自杀”,这个词对秋喜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好像从她记事起她就无数次听余凤莲说过,“我不想跟你爸过了,我自杀了算了。”刚开始秋喜会害怕,寸步不离地跟在余凤莲的身后,就怕她干什么傻事。后来,秋喜明白了,自杀不过就是爹妈干仗时说得气话。这一次,从瞿辉嘴里听到“自杀”两个字,她依旧表现得很淡定,甚至心都没有动一下子。
  瞿辉依旧在前面说着,“你爹妈这一辈子就没个消停的。”
  秋喜一直沉默着,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个姑父说点什么。也许就是从小就有一种敬畏,让瞿辉在秋喜这儿变成了一个外人,小的时候她还会听进去他说得话,现在已经习惯性地过滤了。
  两人到秋喜家的时候,门口场地上可热闹了,围了一群的人,将里面堵得死死的,根本看不清里面人的动态。众人一见秋喜回来了,就像商量好了一样,迅速地给她让了条道。这时候,秋喜才看清了里面。李国兵满脸泪水地坐在地上,秋萍抱着他,而余凤莲站在旁边被李梅死死的拽着,这夫妻两一个手里拿着菜刀,一个拿着敌敌畏,完全就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秋喜没有靠前,而是一直呆呆地站在离他们两米的地方,她感觉自己在慢慢地飘起来,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是的,她麻木了,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从秋韵死开始,又或者更早的是从十六岁成人的那个晚上开始。她看着面前衣裳不整的父母,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他们的一切完全游离在她的思想之外。
  “秋喜!”

  是瞿辉,他狠狠地在她身后推了一把,一下子把秋喜推倒在了地上,刚巧倒在了李国兵的身边。然而,意外地一幕发生了,李国兵竟然没有下意识地扶住她,而是将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有点撇清关系的意思。
  王瘸子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秋喜,然后替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有些心疼地把她拉在手上。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秋喜的身上,而她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忽然间,她觉得在这样的场面自己应该要哭上几声的,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眼泪就像干涸了一样,怎么都流不出来。她开始拼命地回忆,回忆秋韵的死,回忆挨了打,甚至回忆刚刚跟陈小强的碰面,终于在努力了三分钟后,秋喜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听秋喜哭了,余凤莲也忍不住嚎了起来,紧接着就像商量好了一样,李国兵和秋萍也哭了,这些眼泪就像积攒了很久的山洪一样,奔涌而出。
  十分钟,终于有人哭累了,这个人是李国兵。他也没有要秋萍扶,自己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也不看秋喜,直接指着余凤莲,“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了,就这样,明天带秋喜到省城医院做亲子鉴定。”
  猛然间,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脑部一样,有那么几秒钟秋喜的大脑一片空白。等清醒过来后,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在大家异样的眼光下进了屋,然后关起门。再接着,就是秋喜的放声嚎哭,这种哭就是那么一眨眼间自然而然地出来的。她在不断地回忆,回忆自己在这个家十九年的岁月,当然也在回忆当年蔡七霞在田地里说得那句话,“你爸还不一定是李国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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