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12-10 23:24:05
　　十七
　　那些年，省城的天空还很蓝，不时会有棉花糖似的白云飘过，让我想起家乡的棉花。我从未听过雾霾是什么东西；那些年，省城的房价还不高，均价只有2500元左右。我从不关心这个，我总以为它跟我无关。当我得知林文以2000元每平米的价格在江城买了套房子，我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那些年，我一直与周丽萍保持着某种暧昧关系，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也许我从未想过要捅破它，我没有勇气。我们寝室谈论的话题永远是女人以及如何下载A片，别无其他。他们都觉得我配不上她，这让我很难堪，我知道他们这是在嫉妒。当我把周丽萍写给我的信拿给他们看时，他们都一言不发，这让我很无语。

　　大二的时候，我开始给她写信，一封接着一封，我要用最古老的的通讯方式跟她联系，以纪念我们这份古老的爱情。那时候我还没有手机，不过我还是觉得写信最牛逼，起码显得很隆重，还可以经常拿出来反复读。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我收到她第一封回信时，我兴奋得几乎彻夜不眠。我将信放在枕头底下，不时拿出来看，熄灯了还拿出来看，我想读出信中的温度。对她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除了回忆高中时代就是编一个笑话，好像都扯到中美关系了。就这样，我写了整整半年，说了整整半年的废话，从头至尾没有一句我爱你。我不敢给她打电话，怕她听出我的惶恐和懦弱，我也从不敢奢望她会打电话给我，直到某一天：

　　你好吗？
　　我心跳加速，不知如何回答，我很好，你呢？

　　还好吧！我们不比你们文科生，我们的课程是很重的，作业也挺多。大家都在学习，一段时间会很忙。
　　名牌大学就是不一样啊！我新写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想给你打个电话，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通电话吧？呵呵！把我的号码要过去怎么久了，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还有，中美关系很好，用不着你操心。　
　　她一直都是那么从容淡定，我却窘得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没办法，文科生嘛！吃着地沟油，关心着中南海。你——你寒假有空吗？
　　怎么了？
　　我想见见你，我们一起回趟母校吧！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她停顿了一会，最终还是说了一句：那好吧！时间你来定。

　　好，一言为定，不见不散，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我挂了！
　　不行，等我先挂了你再挂！
　　好！好！你先挂！你先挂！
　　等我放下电话的时候，我兴奋得难以自拔，感觉好像是在做梦一般。寒假还有一个月时间，我竟觉得如此漫长。
　　从此以后我不再给她写信，我在潜意识里怕她回信反悔。女人最善变了，今天答应你的事，明天就有可能反悔，我不能给她这个机会。她家境不错，父母都是高中老师。她大一的时候就有手机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为此我做了长足的准备，我将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我还将运动鞋擦得油光锃亮。我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了指点地点，在这一个小时中，我不时地抖擞着精神。我还在想着她原来时的模样以及现在可能的模样。
　　那天很冷，我穿得却很单薄。翠绿的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偌大的校园里空无一人，屋檐上的麻雀不时地发出叽叽咋咋的声音。
　　她来了，我远远地看到她穿了一件羽绒服，将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长发被束了起来，双手插在兜里，一双长腿毛皮鞋踩得水泥地咚咚作响，她像极了毛茸茸的布娃娃。还是那么白，我真想上去在她脸蛋上捏一把。
　　她一上来就说，你穿得这么少？今天可是零下3度。
　　没事，我们男人不怕冷。
　　我们开始沿着母校的操场走着，我又开始不着边际地说了废话。

　　你还写诗吗？
　　很长时间没写了，怎么了，大社长，想指导指导我？
　　不敢不敢，你空间里的散文我经常去看，写得很好！
　　那是瞎写的，我们跑步吧！
　　好啊！要是下雪就好了，我们可以打雪仗。
　　她开心地向前跑去，我故意放慢脚步，跟在她后面。后来我才知道，她应该是觉得我冷。
　　哈哈，你太慢了，来追上我呀！小粽子又跑开了，这会她又像极了狗熊。
　　好，我来了。我发足狂奔过去，不一会就追上她了。
　　不算不算，这次不算，再来一次，她一直在咯咯地笑，你站在原地别动，等我跑到前面你再跑，知道吗？
　　好，一切听你的！我当时笑得肯定比太阳公公都灿烂。
　　她跑远了，见我还没追上来，就回转身，双手张开放在嘴边，自然形成一个小喇叭，冲我喊道：“喂，你可以跑了，大笨蛋。”

　　那天其实一点都不冷，至少我这么觉得。太阳升上来了，路边的枯叶被照得金光闪闪。
　　好，大笨蛋来了！
　　她很害怕我一会就追上她了，于是又加紧跑去------
　　我当时在想，等我追上她以后，就一把抱住她。可当我跑到她后面时，我的勇气瞬间就消失了。只见她大声揣着气，说，你占我便宜，你穿的是运动鞋，我穿的是皮鞋，你耍赖！你耍赖！
　　我一言不发，其实我当时真想在她脸蛋上亲一口。
　　我站在阳光下，她甚至都看不清我的脸。我突然有种冲动，双手围住嘴巴，冲着空旷的校园长吼了一声：喔---喔---
　　她咯咯地笑起来，也学起我的样子，冲着校园长吼着-----
　　喂，小狗熊，那个屋檐上晒着玉米，去掰几颗下来，来个狗熊掰棒子，我们一起烤着吃怎么样？
　　你说谁是小狗熊，你再说一遍，有种你再说一遍？她有种想跑过来掐我的冲动。我感觉到了，撒腿就跑，你去学校办公楼前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哈哈！
　　后来我们一起坐在了校园的长凳上。我的眼睛四处流离，就是不敢放在她的身上。阳光普照，枯叶飘落，我们一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雁群飞过，梅花开启，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话也没说。
　　我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勇气说出来？我更不明白她为何当时也一言不发？我必须承认，我该主动的，也许这是我最好的机会，但还是被我给错过了。
　　多年之后，当我独自一人来到北大的燕园，也是坐在那样的长凳上。我想，如果周丽萍此刻就坐在我的身边，我定会鼓起勇气，说出一些五彩斑斓的话来，让大地为我们开出五色花来，让未名湖荡起彩色的涟漪。
　　我现在才发现，那时的我竟如此纯洁！在她面前，我永远没有脱下裤子的想法。

　　日期：2013-12-10 23:26:54
　　十八
　　魔都是个让人留恋并窒息的地方，我曾多次想过要去看她，终于在2004年的五一，我和陈颜青去了一趟。
　　省城在扩建，新盖的楼一座比一座高，机场也在翻修，这已经让我扬起了脖子。可当我来到魔都时，我还是禁不住赞叹，尽管我来之前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站在黄浦江岸边，望着高楼林立的浦东，觉得自己无边的渺小。它生发出一种巨大的魔力，让你有一种强烈的压抑感。这种感觉跟我来北京时一模一样。这次会面，彻底埋葬了我们的故事，也埋葬了我的青葱岁月。确切地说，我选择了退缩。我来到她所在的学校，她照例请我吃饭，我们是在外面吃的，一家很普通的餐厅，等吃完时结账我才知道，我们花了200多元。就在那一刻，我无助迷茫地觉得自己跟她已经出现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