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阳这样说，肖宗才坦然接受了事实。然而，没有拿到足额项目的吴霞心里很不舒坦。酒会结束上了车，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整个人和酒会上的形象判若两人，软塌塌地歪着脑袋对秦时说：“地质土壤气候条件与嘉定接近，确保成活率90%以上的区域内，能提供这批成苗的，只有沭阳的吴家和虞家。新洲跟吴家是老客户，实力又比咱强，咱虽然提前打了招呼，但未必能拿到购苗主动权。你抓紧跟虞家联系，把他们也争取过来。新洲目前不知道有虞家存在，如果咱们抢先定下虞家的玉兰垄断苗木来源，不但有了控制新洲的主动权，还有可能拿下被他们抢去的四成！”

　　“是你抢了人家的六成好不好！”秦时笑了。
　　吴霞伸手摸一下秦时的脸：“是咱们！”
　　“对对对！是咱们！”吴霞这一摸，秦时脸上立刻泛出红光，扭头想要暧昧一下，不料吴霞的手闪电般地缩回去了，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只好讪讪地接着说，“柳启东和虞家是亲戚，这事由他去办更合适！”在深圳的时候，柳启东向秦时推荐过虞吴两家的玉兰。因此，秦时才知道吴家有玉兰，吴家的电话号码，也正是他提供的。
　　“不！”吴霞嗖地坐直了身体，瞪着秦时，“因为闹离婚，启东和虞家闹翻了。他去只会坏事！跟吴家联系都没让他出面，虞家更不行”

　　“哦！看我这猪脑袋！”秦时拍拍脑门，“我去我去！我忘了咱们说好的，你俩背后藏着，一切由我出头！过几天我就去苏北一趟！把虞家一起拿下来！”
　　有一辆车闪着灯，鸣着喇叭从后面示意要超车，秦时赶紧转向避让，吴霞身子一歪，秦时单手搂肩的同时骂：“小赤佬，赶着投胎那！”
　　冲过去的那辆车里，驾车的肖瀚对父亲说：“爸，那辆车是秦时的。超的时候我想，如果他不让还加速，说明是个生意场上的爷们，让了，我就有把握把他拿下！”
　　“谬论！这能说明什么？”肖宗才不以为然。
　　肖瀚吹个口哨：“说明一个人的性格！从慌张让车这一点来看，秦时不够果敢，可能还胆小！做生意的，不果断还胆小，早晚要跌跟头！”
　　“少跟我显摆的心理学！整天在你姐面前对她的男朋友评头论足，害得她吹了一个又一个！”见儿子光做鬼脸不说话，肖宗才很不高兴，“这几天你把公司里的事安排一下，交给余锋处理，跟我去一趟苏北。吴怀德的话让我不安，我得跟他见个面！”
　　日期：2014-09-05 21: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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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桂枝的骨灰接回来时，虞家红彤彤的大门，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白纸和白幡，盖得严严实实。
　　项远对虞家有愧，又对虞秀有承诺，便没有走。庆元还是老样子，闷头躺在卧室里。来吊唁的亲友乡邻进来看他，他闭着眼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沭阳有个风俗，有人过世，得找个三岔路口立个招魂的亡人位。一条芦苇席横向竖起围住一张桌子三面，形成坐北朝南的简易小庙。桌子上摆放写着亡人姓名身份的灵牌，供着果粮。亡人的游魂饿了，就在这里用饭。亡人入土前，顶头孝子须领着家人按一日三餐的时辰来送米汤，当地简称“送汤”。没有儿子，也没招养老婿或者打算招养老婿还没找着的人殁了，如果家主不反对，侄子便撑起来当顶头孝子。孝子不白当，以后等这家的闺女嫁走，财产就是侄子的。庆元打算招上门女婿，还没找到，桂枝就突然走了。叫女儿顶孝送汤？他和庆来的面子都过不去，外人会以为兄弟俩有深仇大恨。亲口叫虞虎来当顶孝？也说不出口，因为人家当初拒绝了。说句心里话，庆元还是盼着虞虎能趁这个机会进门的。虞虎从不把亲老子庆来放在眼里，可对他这个三叔很尊重。家里遇到力气活，叫一声麻溜地就来了。再说，不管虞虎成不成器，好歹是个虞家的种。不像养老女婿，你活着的时候他点头哈腰乖巧得很，等你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没准就更名改姓搬着你的家当走了人。这样的例子庆元见过不少，当初要不是虞清和吴家闹成那样，他是不会想出招养老婿这一出子的。说不出来又想那样做，咋办？于是，就叫长生来当大操。叫长生当大操，就是指望他把自己没法说的话说出来，自己好来个顺水推舟。以庆元的推测，长生是庆来的亲家，定会想起叫虞虎顶孝。

　　一会儿该给桂枝送头顿汤了，长生还没来说这个事，庆元正躺在床上纳闷的时候，庆珍和庆来也在到处找长生。项远告诉他俩：“长生哥跟大厨去城里买牛肉了。大厨说镇里的牛肉贵，长生哥说他认识城里牛肉批发铺的老板！”
　　日期：2014-09-10 09:4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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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是故意躲出去的。
　　怀德的提醒，加上他自己的顾虑，他放弃当虞虎顶孝的中间人。可是，自食自话这种事他虎长生做不出来。这就要去搭亡人位，回头就定顶头孝子送头顿汤，咋办咋办那？长生肩上扛着桌子腋下夹着芦苇席，发愁地到处看。长生想找个帮手一起去三岔路口搭亡人位，瞥见项远正陪着长庚写丧联，眼睛一亮：城里人见多识广，跟他讨个主意！

　　项远写丧联，是长生的主意。怀德不是叫他跟项远套套近乎吗？他是城里人，搬动搬西这些体力活叫人家干不合适，长庚写丧联缺个下手，就安排了项远。
　　听说是搭亡人位，项远连忙摆手：“长生哥！我没搭过，不会！”
　　“不要你动手兄弟，跟我去写个灵牌就中。”长生朝长庚努努嘴，“喝过墨水会写两个字的，都出门打工了不在家，不然，书记哪会亲自出马来写这个！”
　　灵牌是桂枝的，项远无法拒绝，就拿了纸笔，接过苇席跟着长生走了。俩人一路一路唠，长生很快把项远的来历去脉摸清了。到了地儿搭灵位，动手过程中，长生喋喋不休，把虞家兄弟之间曾经关于过继子的渊源、虞清招养老婿至今未果、庆来兄妹此番找他说合、以及自己的难为跟项远说了，最后说：“兄弟，你是城里人，见识多，你说说，把你换成我，咋处理这事！”
　　项远没想到农村无子的人家，还有这些啼笑皆非的无奈，反感地连连摇头：“看庆元哥的家业，就知他头脑不简单。这么有头脑的人竟然也受陈规烂俗左右，真是想不通。照这样说，城里是独生子女没有儿子的人家，就不死人了？庆来也真是的，这不是乘火打劫嘛！这事缺德，长生哥你可别说！”
　　“可庆来庆珍来找我，我已经把话都撂出去了，要是不跟庆元说，你说这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咋跟庆来处啊兄弟！”长生发愁地说。
　　“说的也是！可是咋办呢？”长生跟庆来是亲家，跟庆元是把兄弟，得罪哪个都不合适，是够为难的，项远也跟着愁上了。

　　“兄弟，老虞家救你一条命，你就搭上七千多块钱，还留在这忙前忙后支应着，哥看出你是个挺够意思的人。”搭好亡人位，长生拉着项远坐下来讨好，“还是那句话，你是城里人，又是局外人，不受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情牵绊，帮哥想个谁都不得罪的两全法子，求你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