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长生急切的眼脸，项远忽然明白长生带他来写亡人牌的用意了，轻松地说：“这有啥难的，找个借口，三十六计走为上，一躲了之。”
　　长生两眼发光：“对对对！丧事还没正式办，一天半天有没有我这个大操不打紧。只要躲过去头顿汤，我就算躲过去了。回来他们问我，我就说出门办事忘了这个茬！”
　　回去的路上，碰到大厨进城买牛肉，长生就跟着一块走了。

　　关键时刻长生走了，庆珍只好亲自问庆元咋办？长生不见踪影，也出乎庆元预料，只好反问庆珍你说咋办呢？庆珍犹豫一下说：“要不叫虞虎给三嫂披麻戴孝吧！”话完这句观三哥脸色，见他不做声以为是不乐意，又说，“你要是不愿意，就让……”
　　“你看着办吧！”庆元知道庆珍下边要说啥，赶紧截住话头。心说只要叫虞虎顶孝这话不是从他虞庆元嘴里说出来的就行，余下的，顺其自然吧！
　　庆珍回头跟庆来一说，庆来乐坏了。
　　日期：2014-09-11 07: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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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这两天，虞清和虞秀一直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之中，没想过顶孝之类的问题。当姐俩浑浑噩噩往送汤队前头走，准备提灯拎壶时，看到虞虎一身孝子穿戴，捧着桑棍站在打头，姐俩互相望一眼，立刻明白咋回事了。虞秀眼一厉，一把抓下虞虎的孝帽：“谁让你当孝子的？”
　　虞清也反应过来，伸手撕扯虞虎身上的孝衣：“我妈是我和秀儿的，你凭什么抢？”当初，吴超的话句句戳在虞清心窝里，她发誓要招个像样的女婿回来撑家，供虞秀上大学。如今母亲没了，虞清觉得自己顶孝理所应当，她可不愿意让虞虎到家里来。虞虎跟他大一样好吃懒做还执拗，进门了姐俩还不够伺候他的。
　　桂枝的头一顿汤因虞清姐俩搅闹停下了，但这事总得有个结果，没办法，庆珍只好把庆元请下楼来！
　　“我妈渴着就渴着，回头我跟她说清楚她会原谅的。叫虞虎送汤去我妈才不甘心呢？”虞秀扯着大嗓门，在院子里叫得正欢。

　　有人说你姐还没招来女婿，一个姑娘家披麻戴孝啥个说法？虞秀不甘示弱，“替我未来的姐夫顶！咋着？”
　　有人说八字还没一撇就顶孝，沭阳没有这个例子。虞秀又说，“没有我就给开一个……”
　　庆元听出来是有人故意拿虞秀开涮，顿时气得不行，呵斥虞秀：“你个小丫头家，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虞清，把马灯和汤壶给虞虎！”
　　“大！”虞清望着父亲，绝望地喊了一声，连连摇头。虞清不愿意叫虞虎进家，可是她知道父亲既然说了话，是收不回来的了。
　　“大！你糊涂了吗？虞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玩意，到咱家来，还有我们姐俩过的日子吗？我们不愿意不愿意……”虞秀跟虞清不一样。虞清是只要父亲认同的事情，从不反驳。虞秀呢，自己认准了的，豁出命去也要论出个长短。喊不愿意的同时，连蹦带跳地到了庆元面前。
　　亲友高朋满院子，这丫头蹦蹦哒哒的口没遮拦，庆元羞臊地扬起了巴掌……
　　父亲脆生生地扇了妹妹一耳光，虞清紧张地随手一抓，恰巧项远站在她身边，被抓了个正着。天热衣服薄，指甲扣进肉里，疼得项远扭头看她。见虞清脸白唇青浑身发抖，项远扯扯她，低声说：“跟我来！”
　　站在虞清身旁的虞凤回头看了一眼。
　　日期：2014-09-11 21: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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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目睹十几分钟里发生的事，项远明白虎长生为啥那么发愁了。想到桂枝死是自己间接造成的，项远很想帮虞家挽回一切。怎么挽回？挽回的办法只有一个，让庆元亲口否认虞虎。可他偏偏认同虞虎，咋办？被虞清抓疼的瞬间，项远想出了办法。
　　挨了父亲一巴掌，虞秀不闹了，木然地转身走，边走边嘀咕：“都是父母生的，咱农村的女孩子咋就这么不算人？大，你以后指望虞虎吧！对不起啊妈，我不能送你了！对不起姐姐，我要走了！这个家，以后是别人的，我不想寄人篱下。我不上大学了，我要去打工，挣钱买房子把你接进城里过。城里不重男轻女，闺女也能养老……”
　　突然，虞清抱着二儿的照片一头撞来来，差点撞到虞秀。虞清冲到庆元面前，举起照片说：“大！妈说的没错！二儿还活着！”没人看懂虞清什么意思，只好听她往下说：“大，你忘了妈走的时候说的话了吗？二儿真的还活着！昨天晚上，我梦见他了，他长高了！”虞清神经质地伸手比划一下，“有这么高，模样没咋变，跟相片上一个样。他叫我大姐。跟我说姐呀，我想家！我想你们，我要回来看看……”

　　庆珍确定虞清跟桂枝一样，精神出问题了，一把抱住她：“清儿，不说了，走！跟姑姑歇会去！啊！听话！”

　　虞清一把推开庆珍：“姑！我没疯，我很正常！你跟二儿不亲所以不懂！我从小哄二儿抱二儿，跟我妈一样，能感觉到他还活着。大，你比谁都疼二儿，也不止一次梦见二儿活着吧？”虞清哭了，望着庆元喊：“大，他们都说二儿死了，可除了一顶帽子一只鞋，你还看到了什么？你亲眼看到二儿了吗？大，二儿一定还活着！他肯定被水冲到了别的地方，被别人捡走了。如果有一天他回来，连家都没有了，你怎么跟他交代？妈说了你们不信，她就死给你们看，我说了你们还不信……我……我也死给你们看！”虞清扑向写丧联的桌台去拿剪刀，眼疾手快的长庚一把抢走。虞清没有生气着急，反而哈哈大笑，“今天死不了，明天也会死！跟妈妈一样，你们看不住的！”

　　日期：2014-09-11 21:3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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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虞清说，想着桂枝的话，回忆着无数次二儿活着的梦，庆元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清儿，大也觉得二儿还活着，可他在哪儿呢？”

　　虞清不笑了，含着眼泪说：“你也觉得二儿活着？那他肯定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家的。回家了，就是您儿子。我妈没了，您儿子不顶孝谁顶？他人不在，可是有相片，我捧着他的相片，陪着他给妈送汤！大，以后您也别想着招什么养老婿了。我不嫁人，我在家陪着你，陪你一起等二儿！大！你得相信我……”见父亲没反应，虞清又嚎叫起来！
　　如果虞清像虞秀一样冷静地说出这个主意，庆元定会像对待虞秀那样，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是向来听话的她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要死要活，庆元心里没底了。庆珍过来抱住虞清：“清儿，姑相信你，二儿还活着！姑答应你，让二儿的相片顶孝。但你得答应姑，好好活着，咱一起等二儿回家！”这是庆珍稳住虞清的缓兵之计。她和庆元及一院子的人想法一样，不能看着死了的还没安葬，又多出一条命来。

　　虞清这一闹，庆珍这一说，旁人也点头，庆来无声地叹口气走了。出大门时，跟扛着肉袋进门的长生碰了个对脸。庆来说：“买肉需要你这个大操？早不走晚不走，挺会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