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云阁中昔日的老板或是远走他乡,又或是死于战火,如今早已不知何处去了。只是朝廷中仍有心附庸风雅的王公大臣共同集资,将这台子重新搭建,并请一些乐师歌女定期前来表演,也算上是乱世中的一片乐土。
此时台子上一名胡女正拨弄乐器,声音悦耳,宛转悠扬。这胡女鼻梁高挺,媚眼深邃,眼皮儿更是叠成双层,一看便非汉人姑娘,却别有一番风情。
刘艾年岁不小,却始终没有婚娶,如今正值血气方刚,看着这绝色异邦女子,又如何能不乱了心扉?
倒是娄异淡定非常,只是跟在刘艾身边,四下观望,并未十分注意台上的胡女。
刘艾听得动情处,刚欲出声应和,忽闻身旁一人悄声跟唱,嗓音婉转,音律合拍,竟然是个乐律高手。
刘艾转眼望去,只见一个单薄瘦小的人站在自己身侧,一身衣服破旧不堪,一看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更奇怪的是天未下雨,这人却顶着个斗笠,将头脸遮住了。
这人的歌喉更是诡异,竟然尖细高亢,不像男人所能发出。
娄异见刘艾留心此人,打量了一番,附耳过来悄声道:“是个娘儿。”
刘艾吃了一惊,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娄异笑了笑,道:“你看她腰。”
刘艾看去,只觉得这人的腰出奇的细。
娄异又道:“再看她屁股。”
刘艾再看,又觉得这人骨盆宽阔,确实是女子的身材,不禁服了娄异,低声道:“你眼睛真尖!”
娄异笑了笑,忽然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
刘艾和那女子都是大吃一惊,那女子更是如中雷击,转身便走。
娄异拉住她胳膊,悄声道:“别怕,吾等并非坏人。”
刘艾低呼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娄异回头道:“侍中大人既然留意此女子,不妨和她聊上几句?”
刘艾知道娄异出身军旅,如此流氓行径更是在军旅之中便学来的,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在下侍中刘艾,叨扰了姑娘当真失礼,还望姑娘海涵。”
不想那姑娘轻声低呼道:“刘艾大人?您难道还活着么?”
刘艾向那姑娘望去,只见那姑娘从斗笠下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清澈如溪流见底,双眉似晚空凝霞。
刘艾吃了一惊,问道:“你莫非认识我?”
那姑娘盈盈一拜,一双眼眸悄悄流下清泪,樱口微颤,低声道:“小女子姓蔡,名琰,字昭姬(后避讳司马昭改字文姬),是蔡中郎(蔡邕)的小女儿啊!”
刘艾听了“蔡中郎”三字,浑身一震,竟是险些跌倒!
日期:2014-01-11 00:37:50
【124】
三、四年,又也许是五、六年之前,洛阳城仍在被旱灾肆虐着,在那个时候,刘艾结识了才名广播的蔡邕,也就是后来的蔡中郎。
结识的经过并不那么友善,但刘艾每每回想起来那时的情景,却总是面带微笑。
似乎是个午后,阳光灼热无比,在蔡邕并不算宽阔的宅子里,刘艾与其分宾主端坐。
蔡邕铁青着脸,似乎比外面干旱的土地更坚硬,丝毫没有一丁点笑意。刘艾则尴尬的笑着,神态略有些猥琐。
蔡邕啜了口茶,低沉着嗓音道:“司空董卓虽权倾天下,然我已垂垂老矣,再无精力去朝堂之上了,还望他收回成命。”
刘艾劝道:“蔡公大名,响彻寰宇,怎能将一身才学埋没于凡间呢?”
蔡邕脸色依然不善,一派毅然决然的样子,冷言冷语道:“更何况老夫身体虚弱,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还是希望......抱歉,先生高姓?”
刘艾方介绍了自己,虽知道蔡邕定是故作遗忘了自己姓名,但仍是不好动怒,低声道:“不才姓刘,贱名不足挂。”
蔡邕道:“哦......”神态十分不屑。
刘艾如何不知道蔡邕定是因董卓专权,且意欲废除少帝因此对董卓十分不满,但蔡邕既不明说,刘艾又如何敢自己将窗户纸捅破,只得低声道:“董公胸怀远大,望我朝廷重振威仪,您德才兼备,还望能挽救朝纲于水火。”
蔡邕哼了一声,道:“董公何等本事?都已放话出来我若不从便将我灭门,我怎敢不从啊?”
刘艾听罢,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董公确实前几日一时生气,随口说了此话,不想竟然被蔡邕知道了,现在我可是有口说不清了。”
蔡邕见状,笑道:“我蔡邕虽力不足缚鸡,骨气却是有的,你不妨回去告诉董卓,若有什么手段尽管来使,我蔡府上上下下没别的本事,只是俱皆不怕死!”
刘艾听蔡邕将话说的重了,忙躬身低头道:“董公出身军旅,谈吐间难免不太讲究,只因实在仰慕您的才华,又见您一直称疾不肯见他,生气之下才说出如此没遮拦的话,还望您海涵。”
蔡邕又是一阵冷笑,道:“如今整个洛阳都是他董卓的,我岂敢惹他生气?您说是么?”
刘艾知道蔡邕对董卓偏见已深,不自觉叹了口气,急得抓耳挠腮。
【125】
奈何刘艾一时半会儿决计难以令蔡邕回心转意,只得勉强告退。翌日收拾了情绪,又备好了礼品,登门重访。
刘艾本以为蔡邕会托病不见,抑或将自己乱棒打出,总之绝不会轻易再次接见,没想到蔡邕竟痛痛快快地将刘艾再次请到了府中。
蔡邕仍是一副眼不睁嘴不张的样子,哼唧道:“足下何人啊?”
刘艾心中愤怒,心道:“老子昨日才来过,你今天便忘了,这般记性,莫非是那地洞中的耗子?”嘴上却不敢怠慢,说道:“下官司空董卓手下长史,刘艾,刘雅言。”
不料蔡邕冷笑了几声,道:“雅言?口气不小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雅言来。”
刘艾听蔡邕说得难听,眉头一皱,心中却道:“且别猖狂,我倒早就想好了对付你这老小子的法子。”张口道:“不敢,下官此来,乃是和蔡先生聊些事情的。”
蔡邕表情不屑,问道:“什么事情?”
刘艾冷笑一声,道:“就聊聊董卓董大人大逆不道之事。”
蔡邕本以为刘艾只会谈董卓的功德,或是董卓威胁的命令,竟没想到刘艾说出这话来,还没来得及听到刘艾刘雅言的“雅言”,自己竟然先惊得“哑言”了,真个是哑口无言。
日期:2014-01-11 10:39:32
【126】
刘艾见了蔡邕如此反应,心中冷笑,口上继续道:“董大人意欲废立之事,相比蔡先生也已经明了了吧?”
蔡邕猛然听刘艾发问,连忙回应道:“然也。”
刘艾点头道:“却不知何等穷凶极恶、胸无城府之人,才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遗臭万年之举?”
蔡邕冷汗直冒,心中暗道:“这刘艾莫非是来套我的话的?我可要小心说话,切莫让他抓住了把柄,落得个狼狈下场。”
原来这蔡邕本因为政治上太过耿直,吃过不少大亏,这些年虽是书生骨气仍在,却难免成熟稳重的不少,如今听刘艾说得有些过激,当下又胆小了起来。
那刘艾却自顾自道:“蔡先生不妨说说,董大人如此忤逆的行径,最后受害的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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