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8-14 13:32:06
柳八赞梁完毕,鹤年家的亲戚朋友就开始燃放爆竹。
滚泉潭的风俗是锁跺这天除了送红包之外还要送爆竹,送来的爆竹都必须在赞梁完成以后燃放,主人家也会准备很多爆竹,燃放的时间越长越好。还有放烟花的呢。鹤年家没有准备烟花,但还是准备了三眼铳,连绵不绝的爆竹声中夹杂几声震耳欲聋的铳声,也增加了不少喜庆成分。
房屋锁跺,副工和其余的帮忙人员就基本完成任务,他们有的负责燃放爆竹,大多数人则是摆桌椅板凳,杯盘碗盏。柳八和其余的木工则要将房屋的檩条钉好,这任务完成,他们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锁跺酒最尊贵的主位是掌本师傅的,非柳八莫属。
剩下盖茅草的工作由友盖匠完成。顾名思义,盖匠就是专门盖房子的。但随着瓦房的普及,这一行业很快就消亡了。
滚泉潭只有一个盖匠,谁家盖房子都得请他。上半年雨水足,他基本上处于无业状态,下半年他则是滚泉潭最炙手可热的人,盖新房子的要请他,翻修旧屋顶的也要请他,捡漏的也要请他。
友盖匠姓肖,单名一个友字。个子不高,精精瘦瘦的。人很不出奇,但技术绝对一流,就因为他技术好,所以才没有人敢让自己的子弟去学习盖匠这门手艺,因为大家都明白是竞争不过他的。
盖匠也属七十二行,据说每一行业都有元行。元行用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法术。但这友盖匠从来没有显示过自己的元行。
房屋建好以后,还有不少的工作要做,抽屋檐坑,给房间地面垫土,用地拍掌将房间的地面夯实夯平等等。还要请柳八做家具,桌椅板凳抽屉什柜床。
锁跺以后,鹤年还留下麻四侯四等人做杂事,柳八做家具。这几个人每次吃饭的时候就和友盖匠磨嘴皮子,硬是要他露一手真本事。鹤年有时候也跟着他们起哄。而这友盖匠总是无动于衷。
这天傍晚,友盖匠突然将鹤年等人叫来,要他们过来看他怎么收尾。原来通过几天的辛勤劳作,房屋已经基本盖好。只有屋檐四周的稻草还显得凌乱不堪。
友盖匠请柳八协助他弹好墨线,这才对鹤年说:“周师傅,你们不是要看我的元行吗?你们看好了,我墨线弹好了,现在我点一个火。这火就会把多余的草烧掉,跟剪刀剪的一样扎齐!”
深秋的傍晚,凉风猎猎,盖在房顶上的茅草都是干透了的。现在点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刚刚建好的房屋那就付之一炬了。
柳八正色对友盖匠说:“友师傅,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有一个么里,这房子就白盖了。”
么里是土话,什么意思得由说话时的具体情况而定,这里可以理解为闪失。
日期:2015-08-15 11:52:13
么里的意思更多的是不确定或者意料之外,农村中人去探视病人,会问您有哪些么里,要请别人照顾小孩或者老人,如果不是很情愿,又不好直接拒绝,就会说要是出了么里,我怎么交差。
这友盖匠可不认为用火烧屋檐线会出什么么里。他轻蔑地对柳八说:“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木匠才有元行,我们盖匠一样有。早几年桂弹匠给我家弹被褥,说他们弹匠元行多么多么好,法簿子上第一句就是‘上打三十三天,下打十八层地狱。’说我们盖匠冒本事。记得那天风还不小,他就在我家地坪弹被褥,棉花絮乱飞,风硬是吹不走。后来他请我盖屋,风比今天大多了,我故意吓他,用火烧屋檐线,桂弹匠一家人都吓得要死,我才不管呢,一个火就烧起来,屋檐线烧得箭直。你们现在去看,他家的屋檐线还是黑色的呢。”
鹤年是一个跑江湖的,他是相信有很多奇人异事,但像友盖匠这样其貌不扬的,平时也很少显山露水的人会有这样的本事,还是有点不信。他小心翼翼地对友盖匠说:“肖师傅,你先别急,让我们做好准备,屋顶上站几个人,准备几桶水,屋子下面也准备几桶水,万一你元行不灵,还有补救。”
友盖匠平时为人低调,但今晚却表现得非常固执。“周师傅,请师师为主。你们都走开些,我还怕你们作孽呢。烧了你的新房子我赔!”
他的话里充满了自信和不容置疑,态度也是异常坚定。
如果周鹤年一定要拒绝,友盖匠自然不敢造次。问题是他自己潜意识中也想看看这神奇的一幕,也就没有多说,与柳八、侯四、麻四等人走到离房子一定的距离,看友盖匠如何操作。
这友盖匠也是拼了。真要火烧屋檐线,那是要将自己的先师先祖、祖师爷等都要请到位的,没有血食肯定做不到。血食最好是宰一只公鸡,但碍于面子,他不好意思向鹤年提这要求,没办法,他只好自己解决,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将自己左手食指咬破,用自己的鲜血做了延请师尊的血食。他将自己的鲜血洒在地上,口中一直念念有词,一边念咒语一边绕着房屋走了一圈,淅淅沥沥的血滴也洒了一圈。
日期:2015-08-15 12:20:35
等他做完这些,才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洋火,小心翼翼将屋檐点燃,眼睛紧紧盯着燃烧的屋檐,口中不停地颂唱着法簿子中的话语,脚步慢慢地跟着火苗挪动。
看来这友盖匠学艺还是到家了,习习秋风中,火苗忽明忽灭、时大时小,墨线就如同《西游记》中的避火诀一样,火是真没有越雷池一步。过火以后的屋檐就如同修剪过一样,整整齐齐,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茅草。
烧屋檐线的时间并不长,友盖匠技术好,多余的东西不多,烧的速度很快。如果用剪刀修剪,花费的时间力气也不会要多少的。而烧完屋檐线之后的友盖匠,却好似虚脱了一样,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面色苍白,脚步踉跄,还搭上了一根伤指。但他的表情却非常满足,如同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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