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胜局——白起的巅峰时刻》
第57节

作者: 翰林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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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1-20 15:15:45
  【正文 115 】
  郑安平主动请缨,由他前去楚、魏,把该讲的话讲明白,省得后来麻烦。
  秦王道:“不必跟他们费舌,你只要告诉他,在这件事情上,谁要敢出头,寡人下一步就灭谁。”
  本就与己无关,这回列国更理直气壮地不吭气了。于是包围圈里的情况,越来越糟。
  最糟的是这一天。傅豹例行巡营,行至一山凹处,碰到迎面走来的冯立,边走边不时扭头,一脸的诧异。见是傅豹,冯立站住了脚,换成一脸的惊恐,似乎有话要说。
  “什么情况?”傅豹问。
  冯立抖着嘴唇道:“了不得了。”
  傅豹相当镇定,也没有惊奇。
  冯立道:“刚巡营,有士兵,有士兵煮人肉。”
  傅豹的脑袋轰了一下:“别是马肉之类。”
  “士兵也是抵赖,吾无意中瞥见草丛中敌人的残肢。”冯立用手捂着嘴,似乎想呕吐。“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那真是无比的奇香,”冯立补充道。
  “这事到此为止,”傅豹道,“慎勿扩散。”
  冯立允诺离去。傅豹匆匆完成余下的巡营工作,即回到大帐,向赵括报告了上述情况。赵括叫来黑衣亲兵,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数十个黑衣亲兵遂消失在黑夜中。几天之后,赵括得到报告,确有这种情况存在,而且是不止一处。

  “士兵饥饿难耐,但他们不敢杀马。”
  赵括下定决心,实施突围。
  在接连二次试探性攻击失败之后,九月,亦即被围困四十天之后,赵括向游仙山方向发起了最为猛烈的一次攻势。扈辄和魏泥以雁行阵护卫两翼,傅豹率领骑兵从中央实施突破,战车紧随其后,接着是弩兵,接着是步卒。先头部队成功突破秦军的第一道包围圈,但随即被制止在王降村一带。
  赵括不惜一切代价,往突破口填充部队,于是攻击就如排山倒海,一浪高过一浪。只是秦人的防御太行山一样。
  赵括再次想起了黑衣亲兵。不多的黑衣亲兵了。他把余下的不多的黑衣亲兵分成两拨,留下一拨,寄希望于编成敢死队阵形的另一拨能够冲锋陷阵,鼓起士气,打通生命线。
  亲兵报告说:“可怜的黑衣亲兵基本被打成了筛子。”

  赵括喃喃自语道:“我对我的士兵已无话可说。”
  先锋傅豹道:“敌人好象早有准备?”
  赵括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仗打到这份上,我军若想突围,除了游仙山一途,还有其他机会吗?眼下正是拼毅力的时候,我要能让我的士兵饱饱的吃上饭,哪怕就一餐,一准能洞穿这道该死的防线。”
  傅豹的脑海中不由又浮现人吃人那悲惨的一幕,打定主意今天必要分出胜负来,怕哪战死沙场,也强过面对士兵饥饿的眼神。于是请求让他再试一次,就一次,不行再撤。
  赵括道:“打算怎么打?”
  傅豹道:“赌一把,将所有战马集中起来,集团冲锋,或能奏效。”
  赵括道:“那好吧。祝你好运。”
  仿佛去祭天,或者去见心爱的姑娘,士兵们把精神拿出最饱满,把凯甲擦得最锃亮,阳光下,奕奕生辉,他们也越发显得精神抖擞。部队在阵前排成攻击型纵队。
  赵括策马缓缓从士兵面前走过,他那年轻的额头最近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皱纹,仿佛晚霞一样醒目。马响亮地打着喷嚏,士兵就如悲壮的集结体,仿佛雪山是雪的集结体一样。赵括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泄了心底的不安似的。于是,假装让自己更坚强,并用眼神告诉马背上的士兵们:你们都是最棒的。
  士兵们行过礼,拨转马头。战鼓响了起来。夕阳含山。暮归的鸟群掠过天边。天空明净得就如回不去的丹河。马蹄先是轻敲着地面,接着慢跑,然后冲锋,烟尘突起,骑兵象空中的燕子一样散落,煞是好看。
  秦军阵地上的威力强大的弩车,没有放过任何出现在它正面的事物,哪怕是风。它们专射马,弩兵专射人。
  赵括认得傅豹的坐骑,先是前蹄一倾,雄壮的屁股高高翘起,而后随着一声悠长的马嘶,坐骑重重地摔倒在地。赵括看得清楚,傅豹头上那顶红缨头盔,腾空跃起,草帽一样在空中悬浮了很长一段时间,很远一段距离,而后消失在烟尘之中,了无踪迹。
  没有谁会回来了,这些都是燕赵大地上最勇敢的士兵。赵括扔下鼓锤,部队全线后撤。
  山那边,舒祺的进攻同样没能带来好消息,倒是老将赵禹的情况似乎要明朗一些。他明白要想夺回长平城基本是奢望了,但往长平方向作进攻的努力,却是认真的,也是倾尽全力的。他这是虚张声势,意图借力打力,拿下韩王山以掩护大粮山的侧翼。
  于是,当赵禹拿下义庄村之后,迅即调转枪口,直扑韩王山,打了白起一个措手不及。当然,赵禹此举也是豁出去的做法,因为他把后防线留给了敌人。果不其然,白起敏锐地洞察到这一战机,一鼓荡平赵营村,并且进逼长平关。这样一来,秦、赵双方完全搅在了一起,使局势越发复杂,越发微妙,就看谁能挺到最后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赵奢的这句名言,不仅赵人懂得,同样也在王龁的脑海中回荡。谋士建议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法子。“你是指劝降?”王龁道,“赵括比绝壁山崖还孤高,他会同意?”“试试又不蚀本”。于是,信使去了,不多久又回来了。

  王龁问:“情况怎样?”
  信使道:“那个该死的赵括,只吐了一句字:滚。”
  王龁道:“彼士气如何?”
  信使道:“个个面黄肌瘦,却人人斗志昂扬。”
  王龁道:“奇了怪了。”
  信使道:“三晋之地,自古兵锋,养成敢打敢杀的骄悍个性,他们声称‘心中小不平,酒可以消之;胸中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就中代表就是程婴与公孙杵臼,为救赵氏孤儿,义薄云天。而孤儿赵武,即是赵国的建立者赵简子的祖父。此次卑职身入虎穴,亲眼所见,其锋暂不可犯。”
  王龁考虑,若强行发动攻势,纵然拿下,伤亡必然惨重,因此建议白起,还是依计划先蚕食外围,再徐图赵括。

  当白起兵分三路向赵禹发起进攻之时,有一个人坐不住了,他就是燕云,名将赵奢曾经的左膀右臂。此刻,他就坐在平原君赵胜的面前。
  “必须做最坏的打算”,燕云道。
  赵胜道:“就象我至爱的一个亲人,不幸罹患重病,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油尽灯枯,死在我的眼前,却无能为力,这就是我此刻的心情。”
  言毕,赵胜泣下沾襟。燕云亦动了情感,道:“除非出现奇迹,否则长平败局已定,已无力回天。以敌秦贪狼成性的性格,下一步的行动矛头必将直指邯郸,一定要做好准备,切不可大意。”
  赵胜感谢燕云的提醒。

  燕云又表示要前往燕国一趟,继续完成蔺老臣未竟的心愿。一提起蔺老臣,赵胜又是咬牙切齿,巨恨妖孽建信君,伤逝蔺老臣,“他要在,事情也不会糟到这地步”。至于外交方面,赵胜表示已尽力了,只可恨那些蠢材,见利忘义、见死不救、贪生怕死。“有朝一日轮到我,我也见死不救”,赵胜发狠道。
  听到这个话,燕云哭笑不得,便道:“死马当活马医吧,事到如今,老朽也只能尽尽心了。”
  后来得知,燕云的一腔赤诚,竟然感动了高卧云中的燕王,但已于事无补,因为当燕王作出反应时,长平之战已接近尾声。燕云自此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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