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业一考试,又有新的题目冒出来,出题的人爱钻牛角尖,就觉得这书不是人读的,在羊村扛一辈子的锄头又有个啥?是个人在哪里都是活。
十三岁那年,我在山上割草,一不小心就从坡塄上掉下去,把脚给崴了,肿得象只白萝卜。一个人呆在家里哪都去不了,连上个厕所都要我娘扶着。我爹就给我做了个拐杖,我一个人拄着拐杖在家里呆着。
日期:2012-08-23 22:55:26
有一天,水莲背着一只背篓来到了我家里,坐在我家的屋檐下和我说话。
水莲她爹国金在镇上放电影,每个月都有工资领,所以水莲一家人衣服穿得光鲜,脸上的血色也比村里其他人好。逢到镇里来了好片子,我们羊村的人都去镇上看电影,水莲她爹不收我们一分钱。
可平日在村子里见到国金,国金就虎着一张臭脸,头仰得高高的,一般人都不敢和他打个招呼,我就不敢和他打招呼,我爹也不敢。可在背地里,我爹的嘴犟得很,他硬说他敢,村里人就笑他,连我都笑他。
水莲在小的时候爱扎两只羊角辫,脸圆圆的,记得五岁那年在村里的草地里玩,水莲就抱着我,和我在草地里打滚。我还记得抱住水莲时的那个味道,温软温软的。长大之后,还想抱抱她,心里想,味道一定更加好。可长大了,连和水莲说话我都脸红,心里想说的话一句都不敢说,说出来的都是些没用的话。
水莲放下她背上的背篓,好奇地察看我肿起来的那只脚,轻轻在我的脚上捏捏,说:“痛吗?”我把眼睛闭了起来,说:“不痛。”
我眼还没睁开,以为水莲还在我脚上捏。听得村子里毛头他家的狗汪汪地咬,村子里来了一帮人,是来收包谷、玉米籽的,水莲就背起肩上的背篓回去了。我睁开眼,没见了水莲,就把肿起来的脚用力往地上跺,疼得我一屁股就跌在了地板上。
再大以后,水莲就没来过我家,我在家务了农,水莲就上了高中。
我和村里的毛头、大傻、三土和大树他们六岁多一点就开始干活,要么是放牛,要么就是砍柴、割草。到了山上,往草地里一坐,第一件事就是玩我们裤裆里的鸡鸡。记得大傻的鸡鸡长得最小,我的和三土的长得最大。开始,我们还不敢把包皮翻开,毛头第一个翻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嫩肉,接着我和三土、大树都把包皮翻开,并且捡小石子让小鸡鸡吃。
我们一边玩,就一边把村子里的女孩子分给每个人做老婆,那时候,只有大树的年龄最大,他第一个就把水莲分给了他自己,大傻分了村里的秋云,三土分了村里的六顺,毛头分了小青,我分了村里额头上长着一块疤的素真。
那一天我见谁恨谁。
日期:2012-08-24 09:38:08
二
山绵延不断,环来绕去,在乡村里不知躺了多少年了,身子不累啵?连个姿势都不换换。我初中毕了业,好一阵跟着爹在山林里钻。爹很会砍柴,一进树林子,就象鱼儿进了水里。没多久的功夫,爹就砍了一担柴出来,捆扎得利利索索。柴放在山道上,他坐在路旁一边抽烟一边等我。
我不会砍柴,收拾得也不利索。爹见了我砍的柴,眉头一皱,啥话都没说,起身挑起他的柴走了,我只好在后面跟上。
看着爹和爹捆的柴,我就想,爹是老天爷指定来山里砍柴的,没谁比爹砍得更好。
爹是个蠢人,身上的力气牛一样使不完。可我弱不禁风,走在爹的后面,我在心中不住地骂爹,我是你的儿子,咋不把你身上的力气传给我?柴火沉得让我没奈何,只闷了一肚子的火气,要等到天色暗了,吃过晚饭,体力复了原,我坐在檐子下糊乱洗了脚,穿上我娘给我纳的布鞋,就溜到了村里的巷道上。
巷道上围着一群人,手里都捧着碗,一边吃饭一边咿里哇啦地说话。村里的老牛在说字。老牛是个光头,见了年轻人,动不动就说:“我出个字你认认。”老牛出的字,村里人一大半都不认得,因为老牛家有本康熙字典,他都是从康熙字典上找出来的字,有很多字别说认,村里人连见都没见过。村里人如果认不出老牛出的字,都会日老牛的娘,认个大半天,连猜都猜不出。老牛望着认字的人嘿嘿地笑,脸上是一脸的得意。认字的人却说:“这是你妈裤裆里的那块×。”老牛脸色一沉,转身就走了。
可老牛出的字极少能够难住我,我初中毕业,算是村里文化比较高的人,就连有一次老牛出的“耄耋”两个字都被我认出来了。老牛仰起头呆呆地看着我,两颗眼珠子就象发情的两颗狗卵子。盯了我大半天,才对我说:“嘿呀,了不得,这两个字咱全县只怕也没几个人认得,你连这两个字都认出来了。你真的不简单。”
我没闲功夫听老牛说字,转身就跑到了大傻家。
大傻家点了煤油灯,四、五颗脑袋都在煤油灯下吃饭。我进了大傻家堂屋,望着他一家人吃。大傻的娘竹花婆一边吃一边问我:“大蠢,你吃了吗?”我对竹花婆说:“吃了。”大傻他爹远槐说:“吃啥菜?”我说:“还不是酸菜?连油都没有。”
大傻饭吃得多,每次都是端菜碗吃。见我来邀他,稀里呼噜吃得象头猪,三两下就把一菜碗饭扒拉完了,把手里的碗往灶上一丢,碗还在呜噜呜噜转圈,他一脚从灶房里冲出来,和我就往村湾走。
今夜没有月亮,羊村静悄悄的,三十五户人家的木窗里发出来的煤油灯光就象坟地里冒出来的鬼火。两只狗擦着我和大傻的腿从后面跟了来。是老毕和五婆家的狗,狗见了熟人是不叫的,还兴奋地跑来凑热闹。
可当我和大傻爬上村湾的两棵梨树,开始偷树上的梨子时,狗却汪汪地叫起来,我和大傻被村里的刘麻子抓着腿跟儿从树上给拽了下来。
每次吃过晚饭,我和大傻就爱往村湾跑,并不是掂记着村湾这几棵梨树上的梨子,而是想看看水莲有没有在家。慢慢地,习惯成自然,每次不管水莲在不在家,我和大傻丢了碗就往村湾跑,总要在水莲家屋外的土坡上溜达大半天。朦胧中看水莲她娘秀青手里提着猪食桶去喂猪,水莲她大哥钢子和二哥锤子在家时,听钢子坐在屋檐下拉二胡。钢子在中学教书,二胡拉得就象蜜蜂叫。钢子一开始拉二胡,我和大傻的骨头就软了,一屁股坐在坡地上,傻得象两根木头。
几回,我从懵懂中醒过来问大傻:“大傻,你喜欢水莲不?”大傻头一勾,不加思索就对我说:“喜欢。”
听着钢子的二胡声,我和大傻就不住地流泪,有时我在大傻的脸上摸一把,大傻也在我的脸上摸一把,摸的都是一手掌的泪,我对大傻说:“大傻,你真傻。”大傻回敬我说:“我不傻,你才蠢哩。”
在山上一起干活时,我又和大傻讨论,咱村里只有一个水莲,可咱都喜欢她,水莲到底要嫁给谁呢?这个问题大傻似乎从来就没想过,盯着远处的一棵树,愣得象个木疙瘩。
日期:2012-08-24 10: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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