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
第48节

作者: 朱文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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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俩说好了,这一阵一刻也不离开爹,轮流给爹带好吃的、好喝的来。两个女儿一刻都不离开他,他也就规矩多了,身子骨果然健壮起来。
  日期:2012-09-02 18:42:11
  要收秋的那一阵,秋新和丽珠真的忙,白天非得去割稻,夜里还得收晒下的谷子,不忙到夜里十二点从不能歇下。
  收了稻去看爹,见爹还是老样子,自个儿坐在屋门前削梨吃,秋新问:“爹,您吃了几个了?梨可不能多吃,坏肚子哩。”疙瘩爹吃着梨,说这梨好吃。秋新就把堆在堂屋里的那一滩梨收走了,挂在巷壁里的木橛上,爹他拿不到。
  秋新从爹家里回去才两天,妹妹丽珠急冲冲就跑来了,说爹又病了,这一次比哪一次都重,睡在床上直叫唤哩。

  两姐妹匆匆回到爹的家,爹果然拉起了肚子,盖被和床单上都是爹拉下的污物。秋新赶忙把污物处理了,喊来元真给爹挖了两副草药。草药一吃,肚子停了,但爹明显就瘦下去一大圈,面颊骨尖得象刀削的柴棍。
  秋新给爹洗粘满了污物的衣服时,留意了爹的丨内丨裤,爹的丨内丨裤上还是有米汤样的硬东西。难怪爹的身子消退得这么快。秋新望着爹的丨内丨裤,心里就是狠狠的,飞快地把一大滩衣服洗了,掠在弄堂顶的竹竿上。
  岁月象门前那沟里的水,从草杆上划过去,啥痕迹也没有,但岁月却走了,留下了沟和草根。几棵高大的椿树下那低矮的房屋里走进、走出着秋新和丽珠,姐守了白天,就把夜晚交给了妹妹丽珠。
  丽珠收了四方桌上的碗筷,在灶房里哗哗啦啦地洗了,摸了桌子、擦了灶,就给疙瘩爹端了盆热水洗手脸、泡脚。
  泡完脚,天就黑了,两只鸡象喝醉了酒,漫着四方步东倒西歪地去找它的住处,头勾着,一声一声地说话,说得老正经。一股风从场地边跑过来,给丽珠和疙瘩爹说了个消息,丽珠和疙瘩都没听懂。丽珠说:“爹,起风了,咱进屋去。”

  日期:2012-09-03 10:18:32
  疙瘩爹仰头望了会儿天,天是灰的,星星还是不说话,他就撑腰进了睡房,又在自个儿的床铺上躺下了。
  丽珠没忘记关灶房和鸡笼门,进屋时手里端了煤油灯,一只手蔗着灯苗把灯放在木桌上,给爹泡了药,说:“爹,先喝了药再睡。”
  爹喝完了药,丽珠也已经在她的小铺上躺下了,扭着头不停地拢肩头两边的被子,眼睛却盯住她爹。

  疙瘩爹喝完了女儿给他冲的补血冲剂,头缩进了被窝里,泛白的眼睛注视着一直往上窜的灯苗。慢慢的,眼睛的缝隙越来越小了,灯苗的光却越来越大了,大到充满了整个脑海,疙瘩爹就发出了匀称的呼噜声。
  第二天,疙瘩爹还没醒,丽珠已经在灶房里做好了饭菜,正在喂鸡,秋新又来了,一家三口又在屋檐下吃了饭,丽珠回去了,秋新就守住她爹。
  日期:2012-09-03 17:01:36
  四

  丽珠碰到过两次她爹的手往裤裆里伸,丽珠见了就很紧张,脸都涨红了,但急得还是咳了一声。第一次爹的手很快速地缩了回来,但停留在他的肚腹上。丽珠看得明白,就担心爹的手还会往下伸。爹是在等待机会,等自己懈怠了,他就又伸进去。丽珠就急了,一直和爹的手对侍着,绝不给爹这个机会。
  丽珠是仰面躺着的,但她把头往爹这边扭着,其实眼睛时刻都没离开过爹,只要爹的手再往下走,她几乎就会呼地坐起来。
  听得爹的呼吸慢慢沉重了,她就仰起头看了看爹的脸,爹是睡着了,那样子就是个小孩。
  但第二次爹的手缩回来放在了腰间,过了大半晌,丽珠以为爹睡着了,她就放松了警惕。第二天给爹换衣服时,发现爹的丨内丨裤上又是一滩糊糊,丽珠和她姐看着那滩糊糊都很难过,丽珠的心里后悔死了,气得连跺了几下脚。
  那一阵,风起了势,从早到晚,象在空中扯了块布,扯得呼啦啦地叫,布把檐角上透黑的瓦片擦了一块下来,梆当一声砸在了檐子下,碎成一堆瓦片。
  风把整个村院清扫了一遍,哪个角落里都凉了。过了两天,风纹丝儿都没有了,天上就蹦蹦啦啦下起了雪粒子,雪粒子打底,然后就飘鹅毛一样的雪花儿,雪花儿把村院封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房子的一道门,田垅和村道都不见了。雪野上有个人象只苍蝇般在舞动,雪把疙瘩爹的大女儿秋新挡在了村子外,秋新急得在雪花上跳跃、叫嚷,认准了前边是路,扑上去却是一道沟,人陷在了那雪花儿的沟坑里。

  日期:2012-09-03 21:05:14
  雪阻隔了秋新进村的路,直到雪花儿化了,秋新急不可耐地从村外来到了她爹家。丽珠从爹的睡房里出来,见了她姐一声就哭起来,秋新说:“神耶!下这么大的雪,我怎么进得来村?爹还好吗?”丽珠带她姐去见爹。爹还睡在床上,头仰着,嘴张得老大,眼珠儿一转不转地盯着秋新,秋新两手抱她爹的头,呜呜地哭起来。
  秋新她爹死的那天雪花儿已经化了,头顶上的太阳照得地上和屋顶上的雪蜂窝样地稀散,慢慢慢慢地融化。
  疙瘩爹没什么病,岁数大了,身体就虚,身体在日子里就象爬一道又一道的坎,人老了坎就多,爬着爬着爬不动了,身子象干枯的树根一样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冬日的太阳还带着寒气,稀薄得被冷风一吹就赶忙消遁了。天儿阴沉沉的,厚厚的灰暗色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一阵尖厉的哭嚎声把灰暗的黄昏撕得粉碎。
  秋新和丽珠都穿得一身白,跪在新垒起的一座坟包上,一边烧手里的黄表纸,一边红眼长鼻涕地哭,疙瘩爹的一生都被秋新和丽珠拖沓、含糊的哭叫声诉说了一遍又一遍,山野昏黄,晚风凄厉……

  日期:2012-09-04 20:50:11
  秋新烧完了身边的黄表纸,又从携来的布包里取出一只纸糊的娃娃,娃娃是个女的,长发红嘴,篾扎的腰上糊了一层纸,纸上涂的是红裤绿裙。秋新哭嚎了一阵,就把这女娃娃烧了,望着娃娃变成了一滩灰,灰从地上飘起来,直直地上了天,姐妹俩又大声哭起来。
  日期:2012-09-05 09:03:01
  儿子,你慢慢走
  一
  我没想到,我儿子张小牛能够进城里上学。他那样子和城里的娃娃站在一起,就象一颗土豆放进了一筐苹果里。
  我叫张大根,男,三十五岁,黑脸,瘦个儿。自打我们农村人兴起进城打工开始,我就在城市里搞建筑。大前年我在城东建筑公司挑砖头,大夏天晒得象根木炭,冬日里又冻得象个疙瘩。盖好楼房,老板却卷款逃跑了,我和我的同伴三毛身上没剩一分钱,无奈之下就在城里拾破烂。
  拾破烂虽然又累又脏,但每天就能见到现钱。我和三毛黑得就象两只灰毛老鼠,但心里却美滋滋的,我们在城乡接合部的七里屯租了间门面,每天天不亮就推着架子车在巷道里转悠,见到一个塑料瓶或一块废铁,心头总会荡起一股喜悦。这种喜悦没人能发现,也没人看得起,可我和三毛却一拾就拾了三年。去年,我和三毛把我们的媳妇也叫了来,我们各租了间门面,就这样在城里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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