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09 01:49:42
　　（ 23）暂时的平静
　　第二天早上吃饭，我在餐厅遇见余波，他悄悄把我叫到他宿舍，关上门，样子很是神秘。向我仔细询问马涛、胡强、老郭三人的家庭情况，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说平时聊及的少。老郭养猪把儿子结婚钱赔了进去，是谁都清楚的事实。至于马涛、胡强，猜也能猜的到，能来这条船上做渔民的，家庭经济情况可想而知。余波认为相比较而言，马涛家庭景况可能好一些。从他打牌出手大方、抽烟档次高，穿着也很讲究能看得出来。我却不这么认为。马涛平衣着、抽烟的档次是比一般的船员讲究，但马涛没有结婚，家庭负担相对较轻。现在年轻人不管有钱没有，基本上都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多半是虚荣心的作用。“远敬衣服近敬人”，年轻人都有这种心理，出门在外，生怕被别人瞧不起，才故意抬高自己的。就像我，虽然家境不好，可以说是贫困，但我也不可能寒酸到民工的那种档次！我不抽烟，如果要抽，哪怕少抽点，也不会选择抽5元一包的劣质烟。老郭就不同了，他甚至连5元一包的烟都嫌贵。用他的话说，抽烟就是冒点气，20元一包与2元一包，从嘴里出来，都是一股青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因此，也没必要那么奢侈。如果现在市场上要是还有那种又粗又笨，没有过滤头的纸烟，他还会继续抽那种2元一包的。可惜烟厂嫌利薄，不生产了，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都到了新世纪了，还拿着烟枪、烟袋，备好烟叶，自力更生吧。然而，老郭还是在右手口袋里备上20元一包的好烟，那是装点门面、巴结领导用的。左手口袋里5元一包的，是留给自己的。有时他掏出5元一包的烟发给胡强、马涛，二人都是爱理不理的。特别是马涛，觉得抽那种劣质烟，掉价。然而，这能代表马涛就能比老郭地位高、富有，背景强大吗？余波觉得我说的有理，点头认同。这时，我才忽然觉得有点蹊跷，大清早的，问这个干嘛？！我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余波干干地笑笑，说昨晚马涛打牌，看马涛出手大方，今儿就想了解一下了。我知道余波是搪塞我，但我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下去，我说：

　　“昨晚他赢了？”
　　“没有。”
　　“输了？”
　　“嗯。”
　　“多少？”
　　“300多……”
　　日期：2014-10-09 11:25:06
　　我心里暗骂：没想到马涛这小子竟是个赌徒，一个晚上输那么多！可转念一想，事情可能没我想的那么简单。记得昨晚他打牌回来，我还没有睡着，他说郝武贵赢了不少钱。他满脸喜悦的表情，以及啧啧称叹郝武贵牌技高超的口吻，都让我历历在目。他为什么会那么兴奋呢？完全没有赌徒赌输了钱后沮丧与懊恼？这让我联想起当初阿朋、刚子与船长打牌的事，立刻豁然开朗了。原来这小子是故意输给郝武贵的。我听人说过，官场上，下级给领导送钱，打牌是最好的方法。故意将钞票输给领导，既规避了行贿与受贿的嫌疑，又满足了领导逞强好胜的虚荣，常被称为官场拉拢关系的上上之策。没想到它能成为一种文化浸濡到民间，成为人际关系学中的一门学问，像老郭左右口袋里揣两种香烟一样，在普通百姓心里生根发芽。

　　日期：2014-10-09 18:12:53
　　余波最终也没向我透露他了解马涛、胡强、老郭家庭情况的真正目的。话题就转到了别处。我与余波的交流，自然绕不开那些死去的船员。
　　张军的性命是他亲手解决的。余波在向我描述他杀死张军的过程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紧张，就像描述他去集市上买菜交话费一样地平淡，他出奇的平静反倒让我怀疑了那些话的真实性。余波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淡淡地一笑，说那天喝了点酒，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只一刀就结束了。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酒醒了才知道害怕。如果硬要他说出的感受，他只是觉得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他说，以前逢年过节时，在家也曾杀过鸡，感觉每只鸡临死前都要蹬腿反抗。更有甚者，一刀下去，血流如注，有只刚烈的公鸡还满院子里跑了几圈，才倒下。人的生命咋就那么脆弱呢？！竟能一刀毙命！这些，在从前，在家里，他梦里都不敢梦到的事儿，现在却居然成活生生的现实。他余波就这么不经意中成了杀人犯。昨天还笑语盈盈同事，今日就人去楼空，成了刀下鬼。回想起来，恍若如梦，让人感慨。他还说，现在他有些害怕，也有些后悔。可是，这一切又都像有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力量驱使着他，由不得他，让他一步步滑向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他说他不明白，当初误杀了老贾，很长一段时间，脑子时里都是老贾的影子。梦里，不是与老贾争吵，就是面对面地对骂，梦醒后就吓的再也睡不着了，满心的懊悔。现在，张军也死在他的刀下了，怎么就没有了那种刻骨铭心了呢？连梦也梦不到他。白天想起这事，感觉也很木然。我给他分析说，任何事情就怕走出第一步，就像小偷东西一样，第一次伸手会发抖，偷多了，见到好东西不偷，手会发痒。我说这话的时候，余波面部抖动了一下，表情有点难堪。他反问我说，是不是他现在不杀人手就发痒了？难道在我眼里他就是杀人恶魔了吗？我毫不客气地回答他，说你现在手痒不痒，你自己最清楚。你是不是恶魔，不是别人能看到的，而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余波的眼皮耷拉着，不能接受我对他的看法。他百般地辩称，说他不得已，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他；说不敢违抗郝武贵的命令，说之所以杀了对方的人，是为了我们的人不被清洗……我说，如果说老贾的死，是你的不得已，是你慌乱中的过失。那么张军呢？为什么人家苦苦哀求，你都不肯放过？他们家里也有父母亲人，将心比心，他们的亲人该是多么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