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唯一能拯救他的,便是朱小然的爱情。只有和朱小然在一起,他才有奋斗的激情。他决定去一趟街上,他要和朱小然当面谈谈。有些话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必须得到一个明确答案。说真的,要是没有朱小然的浪漫温柔,他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要是花成秀不那么势利,他也不会那么反感那么排斥。其实,男人的内心是敞开的,想要走进去很容易。
汤一凡刚刚溜到门外,他妈就塞过一个塑料壶。这不是让他打酱油,而是让他去要酱油。他心里特别不愿意,一年能吃多少酱油啊,要这样低声下气地去讨。他小姨父李大能开了个小作坊,做点酱油、醋什么的。那时李大能可谓雄心勃勃,家里收了几千斤黄豆,认认真真按照工艺酿造。不知是价格过高,还是品牌不响,销路一直不太好。这可便宜了周围亲戚,谁上门都能弄一壶。
常玉花觉得这很正常,说能省一个是一个。这话他自然理解,穷人最不值钱的就是脸皮了。既然她的老脸还能换壶酱油,那绝对不能轻易放弃。他也不顾酱油壶脏了,出门就揣进了怀里。反正穿的是雨衣,揣只牛都看不出来。其实,他的担心纯属多余,提个油壶并不丢人,没有人会笑话的。雨天上街的人多了,不是提着篮子,就是夹着蛇皮袋。有的连粪桶散了,都背到街上去箍。
日期:2014-09-04 06:57:12
小雨还在稀稀沥沥,空气潮湿又清新。雨中的铁山分外妖娆,树叶绿油油清亮亮的。不时冒出的红红黄黄,就像在跟人捉迷藏。远处有几条水牛在安祥地吃草,放牛娃背着伞跟在后面,那模样有点散淡有点疲惫。一只老鹰耷拉着脑袋,神情落寞地盘在树顶上。无数青蛙不停地鼓噪,说不清是缠绵,还是嘈杂。麻鸭伸着脖子在水里乱插,一边插一边呱呱叫着,浑浑噩噩又快乐无比。
他正在欣赏玩味呢,突然发现后面有人。这刘妹喜真够烦的,去哪儿都要跟着。雨天路滑的,呆在家里多好啊!你不买也不卖,上街干什么。刘妹喜知道他在想什么,尾了一会儿就超了过去。她还穿着那件大红连衣裙,一起一落之间,都会展示一下白亮的小腿。在一片翠绿的群山之中,突然跳出这样一抹艳红,那种冲击真的是摄人心魄。可他半点兴致都没有,反而觉得有点臃肿。
靴子上全是泥巴,走几步就要甩一下。这样走路很累的,一会儿汗就出来了。也许是用力过度吧,有一团竟然瞄上了屁股。衣服脏了就没法跟了,刘妹喜只好掉头。他正在暗暗得意呢,发现汤文功也在呲牙,那笑容有点瘆得慌。汤文功是他堂哥,小时候得过脑炎。他人傻却有把傻力气,于是便成了兄弟的长工,谁需要就去谁家出力。这雨天大家都在玩乐,只有他牵着牛到处找草。
到了街上他又犯愁了,总不能背着油壶去约会吧。今天形象实在太糟,浑身上下全是泥点。他四处看了一下,觉得码头比较隐蔽。不如把油壶埋在沙子里,等回家再刨出来。他刚在沙堆上刨个坑,朱小然突然冒了出来。羞得他头直往裆里钻,举着手半天放不下。朱小然又换了装扮,白衫黑裙,短发齐额,一副民国女学生形象,看上去特别可人。可他不但没有惊喜,反而觉得自卑。
日期:2014-09-04 09:08:00
要说朱小然倾国倾城吧,好像也不尽然。论长相,花成秀一点也不逊色;论身材,花成秀要曲线多了。为什么他在别人面前敢嬉笑怒骂,在她面前就觉得矮上一截呢?如果朱小然是农村女孩,他还会这样诚惶诚恐吗?自从退学之后,他就找不到自信了。现在不要说在朱小然面前了,就是在花成秀面前也有点自卑。也许他和刘妹喜最为合适,两个人都是“泥腿子”,谁也别嫌弃谁。
朱小然笑着问:“一凡,你这是干什么?刨呀刨的,找金子啊。”汤一凡搓搓手说:“手脏了,在沙子上擦擦。”朱小然有点疑问:“这满河的水不洗,干吗要在沙子上擦?”这下他无言以对了,只好快速跑下码头。雨后河水有点急,船荡得时高时低的。透过起伏不定的河水,隐隐能看到一弯身影。朱小然笑着催促:“发什么愣呀,快洗啊。”汤一凡哦了一声,甩甩手连忙上岸。
朱小然也没多想:“雨天你上街干吗?”汤一凡听了更尴尬:“我妈让我打酱油。”朱小然咯咯笑道:“现在还有散酱油吗?”汤一凡不好明说,只好讪讪笑道:“我去找找,有的店里有。”说着从肩上剥下书包,把一沓杂志掏了出来。朱小然手一挥:“先去文化站吧,我再帮你找点。”文化站可不是好进的,没有熟人根本借不到。朱小然小姨是文化站长,自然随时随地都可以。
日期:2014-09-04 10:49:03
他刚刚走到街心,又看到了刘妹喜。刘妹喜站在一块石头上,东边望到西边,西边望到东边,好像在寻找什么。他看了有点不忍,他能体会她的苦处。他和刘妹喜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一起挑过猪菜,一起摘过桑果,怎能没有一点感情呢?可这种感情要转化成爱情就不太可能了。刘妹喜长得实在太一般,他从来没想过要怎样怎样。两人的爱好更是相去甚远,许多东西根本无法沟通。
街上熙熙攘攘全是人,有的穿着雨衣,有的打着雨伞;有的挑着担子,有的背着口袋。有的昂首挺胸,有的勾肩搭背;有的神情冷峻,有的嬉皮笑脸。张三问卖了没有,李四问买了没有。卖的想卖个好价钱,买的想买个大便宜。热闹时人声鼎沸,拥挤处摩肩接踵。这就是所谓的“赶大集”,你吆我喝红红火火。只有刘妹喜孤零零地站在石头上,用一种近乎愚蠢的固执找寻着爱情。
文化站就是三间大屋,只是没有隔山罢了。中间放个球桌,屋顶挂个音箱。靠墙立着几排书柜,领袖著作占了一半。仅有的几本小说,也是《创业史》之类的。这类小说名头极响,读起来却味同嚼蜡,鬼知道怎么成为名著的。报纸、杂志都堆在地上,上面落满了灰尘。能看的也没有几本,大多是《红旗》和《半月谈》。对于机关单位,这些东西就像校服一样,看不看都得订一份。
汤一凡把油壶一扔,便一本一本地挑了起来,把此行目的忘得一干二净。自从出了校门,还没见过这么多书呢。朱小然笑着劝道:“好了。先把东西放下,现在陪我打球。”说着塞给他一个球拍。他根本没有心思玩,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他要订亲了吗?还是说自己爱她?可他无论怎么说,都有最后通碟的意思。说爱她吧,又怕被断然拒绝;如果什么都不说,岂不要遗憾一生?
日期:2014-09-04 13:40:25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突然进来一个美艳妇人。那妇人长得高大丰满,属于朱小然的扩张版。当时他只觉得有点面熟,也就没有打听。后来才知道,这位就是艳名远播的李美玉。朱小然有点心虚:“小姨,这是我同学,想借几本书看看。”那妇人冷着脸训道:“你本来就偏科,再看闲书就毁了。”感觉敌意太浓,他只好先行离开。他以为朱小然会跟出来的,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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