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9-16 17:30:21

　　那年春节过得凄凄惨惨，大年三十连肉都没烀，只炒了几个鸡蛋。至于什么新衣服新鞋子，更是想都不敢想了。汤国梁侄儿侄女众多，每年都会有人结婚，那点肉得派上正场啊。既然管你叫爷叫婶了，总得捧出几样像样的菜吧。当然，还要给点压岁钱，一般二十元左右。那点钱虽然不算多，但对于一个农民家庭来说，却是莫大的负担。平时省吃省喝的，就是为了这一刻能伸开手。
　　今年是汤文业上门，他是春节前结的婚。奇怪的是，宋大成也领个艳丽女孩，说是什么大学同学。这分明是示威来了！当初复读的时候，没人说过好话，全说是白花钱。这也怪不了别人，复读一年两年是有，但复读五六年就有点厚脸了。不过，结果是最重要的。虽然还有人不以为然，但不能不承认他成功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都要做出一副尊敬的姿态，成功人士是不能得罪的。
　　做长辈的既要接受小辈的敬意，又要向更长的长辈表示。这一点汤国梁堪称楷模！从结婚到现在，已经拜了二十年了。刚开始是抱着儿子，后来是抱着女儿。他说还要抱着孙子拜年呢，也不知哪来的热情。长婿本该受到尊重的，可谁也没有当回事。常家请的都是乡镇干部，他只能在桌角替人斟酒，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常玉花则在厨房帮忙，饭前忙着择菜烧菜，饭后忙着刷锅洗碗。
　　日期：2014-09-16 20:46:14
　　倒是李大能地位大增，大家都赶着叫“李老板”。别看这是家庭聚会，可有身份的都称职务。什么常书记啊，什么李老板啊，听上去特别贵气。李大能做真酱油赔得底儿掉，当他改做假货迅速发家致富了。现在他不但在县城买了房子，手里还有不少存款。这就是让人不得不尊敬的地方！不管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也不管这个钱是否干净。只要你有足够的钞票，就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奶家突然让人憎恨了。小时候他最喜欢去外奶家，一住就是七八天。他去外奶家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因为能吃到白米饭。升了初中就很少去了，他不能为顿米饭遭人白眼。那天他没有留宿，一个人早早回了家。自从和朱小然分了，他就成了关注焦点。有的同情，有的嘲弄。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不该找什么国家户口，这等于是“癞蛤蟆想吃天鹅屁”嘛！
　　那天晚霞格外地红，显得热烈而又混乱。胡家门口更乱，吵吵嚷嚷全是人。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都想着乘机揩油。当花成秀一脸喜气地迈下车，他心里竟然酸酸的。要是当初不那么计较，现在踏进的就是他家大门了。也许人家没那么庸俗吧，后来朱家不是要得更多嘛！结婚不可能不花钱的。他之所以认为金钱会亵渎爱情，是因为他家太穷了，他要借助一种“纯爱情”来保护自己。
　　日期：2014-09-16 21:12:52
　　今天花成秀是艳光四射，红衣红裤红皮鞋，外罩一件红呢大衣。头发盘得高高的，上面还插朵大红花。眉毛描得乌黑，脸蛋涂得雪白，嘴唇画得通红，胸口更是高得让人心慌。当时他确实有点好奇，特想知道有没有那根“胸毛”。本来他有机会验证的，却在最后一刻弃权了。那种狼狈想起来就好笑，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如今那团高肉已经被别人买断了，再想怎样就要出人命了。
　　那天晚上他连饭都没烧，只啃了半个冷馒头，冰得他直打寒战。今天是汤庄的狂欢节，男女老少都去了胡家。要么是出礼，要么是帮忙。小孩都挤在新房，围着新娘子要喜糖。不时还有几声鞭炮声，和几声锐利的浪笑。他正准备关门上床，刘妹喜突然溜了进来：“一凡，你还没有吃饭吧？”汤一凡手一摆：“我不饿。”刘妹喜柔声劝道：“我给你下点面吧。”说着拿出半盘猪爪。
　　他不好再拒绝，只能回房耐心等着。他伸手把《红楼梦》捧了起来，一页一页不停地翻着。当他看到“黛玉焚稿”那一回，胸口突然像针扎一样。为什么爱情总是这样无足轻重？即使以死抗争也赢不来半点同情。他看了一段又合上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屋顶。此时朱小然在干什么呢？是拥着被子看电视？还是闭着眼睛呻*？而花成秀也快要交货了吧，那一刻她会觉得物有所值吗？
　　吃完面他便想上床睡觉，可刘妹喜又把洗脚水端来了。也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点感动。自己还傻等什么呢，眼前就有一位好姑娘，和谁不是一辈子。刘妹喜也很伤感：“没想到，她们都结了。”汤一凡凄然一笑：“是吗？那我们也结吧。”说完把她往身下一压，一把摸进了怀里。那一刻他看到了朱小然在颤抖，那一刻他听到了花成秀在呻*，唯独忽略了刘妹喜那声绵长的叹息。

　　日期：2014-09-16 22:28:00
　　十六章　不得不犯的三个错误
　　常玉高终于大发善心了，说要把他安在派出所。等他满怀希望找了过去，结果又让他先到仪表厂。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拜见大舅，心里是诚惶又诚恐。从外面看，镇政府还像模像样，院子里却杂草丛生。路是碎砖铺的，不注意能绊个跟头。办公室就是普通的砖瓦房，只是多个廊檐而已。常玉高住在锁壳那间，半间办公半间住人。办公桌就是家用的八仙桌，上面堆满了各种红头文件。
　　常玉高只是打个电话，吴厂长便屁颠屁颠地赶来了。吴厂长是个矮胖子，长得跟冬瓜似的。进门先狠狠热情一番，顺便还夸他几句。说一表人材什么的，还说外甥多像舅。别看仪表厂规模很小，效益却好得出奇。好在哪里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厂房是两排瓦房，灰砖灰瓦斑斑驳驳。他在厂里窝了三四天，也没看到一个工人。每天厂长、会计来半天，然后就很难见到人影了。

　　他也不好问这问哪，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那段时间，他看了弗洛伊德和荣格等人作品。这都是朱小然推荐的，还说这些书非常流行。这些书都不太好懂，但他还是咬牙看了，记了一大堆心惊肉跳的名词。有天晚上突然来了一对男女，进门就嘻嘻哈哈地闹上了。也许是放肆惯了吧，那张床嘎嘎响了半夜。这种艳声对他很有启发，几乎是一夜之间，他就领会了“精神分析”的精髓。
　　日期：2014-09-17 09:14:14
　　第二天早上他刚开门，便看到了一张熟面孔。吴玲玲是他高中同学，早年还帮他削过铅笔呢。单就五官长相而言，吴玲玲非常漂亮。只是个头有点矮了，一米五都不到。吴玲玲眼一瞪：“望什么？不认识了？”汤一凡连忙表白：“认识，认识。”吴玲玲小脸一扬：“敢不认识，不认识揙你。”汤一凡不想斗嘴，只是偷偷向屋里瞄着，可那人死活不肯转身，只给他一个瘦小的背影。
　　想到那啊啊啊地咏叹，他不禁有点怀疑。就那么一把小腰，冲刺能力咋这么强呢？吴玲玲还在审问：“喂，你怎么会在这儿？”汤一凡也没客气：“你怎么会在这儿？”吴玲玲特别自豪：“这个厂是我家的啊，我是厂里现金会计。”汤一凡啊地惊叫一声：“失敬，失敬，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厂长妹妹啊。”吴玲玲嘴一撇：“好了。你就别贫了，快说什么事吧？能帮就帮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