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3-08 21:41:48
　　第六章 弟弟（33）
　　第四封信（4）
　　酒店接手后，重新装修，聘请漂亮的服务员，穿红色的高开衩旗袍，选一个吉日，大放鞭炮后就开张了。但生意并不好做，原来的酒店是专门卖炒菜的，主营川菜，陕西人吃川菜，很对胃口。母亲说，他们组织疗养，去四川游玩，在成都，满大街的火锅店，想找个川菜馆很难，川菜馆都开到陕西了。他们接手后，为扩大营业范围，又聘请一位厨师，增加面食，本想一举两得，谁知吃炒菜的渐渐不来了，吃面得也来的少。头两个月还能保本，第三个月开始就亏损了，惨淡经营，坚持到第七个月，就关门大吉了。他们是十一月开张的，十一月，十二月是旺季，一月、二月过年，生意就走下坡，年后的三月、四月生意更难做，一般到了八月，生意就好起来，他们要是再坚持三个月，说不定就走上了正轨，可惜他们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每天三百五百的亏损，他们害怕啊。刚开张的头两个月，他们脸上挂着忙碌的喜悦，泛着光芒，渐渐的就没有了喜悦，只剩下忙碌，渐渐地脸上的表情添加进来了急躁，最后就成了无奈。酒店转让出去后，亏损七万多。正是盛夏的六月，李哥在家打游戏，不出门，楼下就经常传来大吵大闹摔东西的声音，夹杂着孩子的哭喊声，原来两人感情极好，贫贱夫妻百事衰，长久的感情是需要物质为基础的。有了第一次失败的经历，两人变得微小谨慎，不敢随便出手。连续很长时间，李哥就在家炒股，打游戏，见网友，喝酒。炒股很难挣钱，十个股民，有九个是赔钱的，李哥没有经验，不知是否挣来了钱。何姐不知道干什么，忙忙碌碌的样子，听说去跑保险，又听说去卖楼盘，只是觉得她脸上渐渐失去了光泽，连续几年没买过新衣，她的几件衣服我都能记住了，而且也旧了。前不久，她突然又打扮起来，描眉画唇的，路灯初亮时，背着小包出去，不知道何时回来，难道灯红酒绿把她吞噬了啊。李哥，也走出了家门，理着光头，戴着墨镜，去混社会，给人看场子去了，他们的人生就是如此了，在最底层挣扎着往前一步步的走下去。只是，他们的女儿，刚上初一，愈发的漂亮了，如同十年前的何姐，瓜子脸，瘦，高，已有1米6高了，学习也非常的好，全年级前三名，老天到底公不公平呢？谁知。但是，我还要说一句，倘若不下岗，他们的人生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最起码，他们换来了人生的丰富和多样，值得。

　　有些下岗女工创出名堂。母亲自小的朋友，我喊她燕子姨，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反正从小我就认识她，我就喊她燕子姨。她和母亲一起长大，小学，中学都是同学，母亲下乡去了，她没有去，顶替母亲进入工厂的细纱车间，母亲回来后，也招工进入细纱车间，她们又成为同事。她下岗后应聘到足浴店学习足疗，那时她都快四十了，没有办法，她只有重新学习，她学习很刻苦，大约三个月后就独自上岗了，是啊，这个行业也不需要高深的技术。一年后因技术突出，顾客反映良好，就胜任为技师，开始给新进的学员讲课了。国企出去的人，受过正规的训练，素质还是挺高的，在新的环境里，适应的很快。洗脚不是人能看得起的职业，这里有正规和不正规之分，客人有正经不正经之别，燕子姨并不理会人们的议论，她要养活自己，养活儿子，她的丈夫，十年前因工伤去世了，她没有意识，并没有维权打官司，最后也没认定为工伤，连基本的补助都没有。她和母亲关系较好，有时来家里和母亲说话，说着说着，就擦起眼泪，曾经有客人，喝醉了就酒，强行要和她发生关系，她奋力抵抗，也不敢弄出大的声音，害怕事情弄大，影响自己的工作，最终还是被那人欺负了。更多的时候，客人的手不老实，在她身上胡乱游走，她又能如何呢。洗脚的过程，不仅要给客人泡脚，洗脚，揉搓脚，还要全身按摩，这个过程，是有身体接触的，不过这个身体接触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一般是多名客人共同洗脚，并无不妥之处，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问题的。

　　日期：2013-03-15 14:13:50
　　第六章 弟弟（34）
　　第四封信（5）
　　三年后，燕子姨辞去工作，与三个洗脚店的员工，合伙开办了养生堂足道馆，三人中两人是下岗职工，另外一个女孩来自汉中，才22岁。燕子姨年龄最大，又是下岗工人，国家对下岗工人有扶植政策，办理手续免各种费用，甚至帮助租房什么的，税收也优惠。三人推举燕子姨做经理。足道中心的投入并不大，主要是场地和前期装修，运营成本也不高，只投入四万多元，每人1万多，按岗位发工资，利润的40%留到店里做经营资金，其余的均分。足浴店最重要的是能招来浴足技师和吸引来客人。最初她们的店铺只有七十多平方，四个小包间，每个包间可容纳三位客人。她们招聘了一位收银员，一位服务员，四位技师，有的有经验，有的没有经验，燕子姨她们免费培训，并未选择吉日，条件具备，就正式开张了。每个技师都有编号，燕子姨她们四人虽是老板，也亲自洗脚，燕子姨的编号是1号，依次往下编。开张那天，市里的下岗在就业部门，得到消息，正巧市里有资质下岗工人在就业政策，正寻找典型，就把她们树为典型，给她们的足浴店送了个牌匾，“纺织工人下岗在就业保护企业”，还给推荐到了报纸上。为烘托气氛，捧场子，燕子姨给我母亲送了几张优惠卷，有免费的，有半价的。我们一家三人去洗了次脚，说句实话，洗脚的过程蛮享受的，给我洗脚的是汉中的那位老板，22岁的女孩，她是三号。热腾腾的药水泡脚，脚在木桶里泡着时，姑娘从头部，胳膊，腿，按摩一遍，害的我都有了反应。我是正值青春的小伙子，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并无任何羞愧之处，不过我的脸还是通红，我能感觉到热腾腾的气息。脚泡好，擦干净后，她在我足底一个个地方的使劲按，说叫反射治疗，不同位置，对应身体的不同器官，有保健治疗作用，最后，还把脚指甲修剪整齐。结束时，每人赠送一双袜子，全部流程下来，花费五十多分钟，费用只需30元，母亲带的是半价优惠券，燕子姨不收钱，母亲还是按照规定，在收银台付了45元。市里在重点推广这项事情，洗脚行业确实是吸纳劳动力，特别是大龄女工的好法子，市领导带头洗脚，养生堂渐渐就有了人气，店铺逐步扩大，现在的营业面积已经是两层楼了，上千平方米是有了，光足浴技师都排到六十多号了。附近的几个区县陆续有分店和加盟店开张。燕子姨早已不洗脚了，开上了四个圈的奥迪轿车，被树立为典型，事迹拍成电视专题片，还被选为市政协委员，不过她仍然住在小区，偶尔还能见到。她已经不太去足浴店了，给新员工培训时，她还是会做示范。她没有忘记下岗女工，每年组织国棉一厂在岗或者下岗的女工妇科体检一次，每人发一张健康体检卡，年内可任何时候去第一人民医院体检。这项的投入，大约有五十多万。燕子姨说，她感谢被下岗，下岗给了她新生的机会，她这样的人，在企业，兢兢业业，勤勤勉勉的终了一生，但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被迫到了社会上闯荡时，就给自己创造出了机会，走进另一片天地。现在，燕子姨的店里，有四十多名员工是下岗工人，她们知道珍惜和感恩。

　　有的下岗工人在卖菜，风雨中来去，日子不富足，但也有衣穿，有饭吃，孩子有学上，悄悄的买了房，甚至开上了车。很多事情开头是最难的，如果做顺利了，入了道，很轻松的就能赚到保证最基本生活的钱。还有的人，蹬三轮摩托车拉客，每趟挣个三块两块，一天下来也落不少，唯一的风险是路政和城管查的太严，稍不留意，一天的辛苦就被罚没了，最惨的是摩的被扣，托关系把摩的弄回来，就相当于半年白干了。还有的人开出租车，开着开着，就自己成了车老板，有人已经有三辆出租车，每天的营运净利润300多元。厂里下岗的电工最有名气，他们有技术，大都被装修公司，灯具店聘用，凭技术吃饭，比在厂里上班挣的要多很多。还有卖保险的，在商场承包皮鞋柜台的，等等吧，反正社会逼着他们出去了，他们就投入都社会的海洋中扑腾去了。大多数人，日子还过得下去，日子怎么过都是过啊，人这一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