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住在一个大洞穴里, 那个洞穴散发一股骚臭的味道, 很刺鼻. 刚开始跟着它去这个兽穴时, 我很不习惯, 但没过多久, 就渐渐闻不出那骚臭味了. 阿丑让我不再孤单, 我和它形影不离, 心里愤愤地骂着木鱼, 不要以为没有你在我就会孤单, 你最好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了.
阿丑的毛皮是橙黄色的, 布满了古钱形状的黑环. 它的身躯细长, 有力的四肢动作起来很是矫健, 我让它载着我飞奔, 它也不拒绝. 它白天喜欢在洞里睡觉, 我就陪它在洞里睡觉, 晚上它出洞的时候, 我就骑着它, 随它去任何地方, 或捕猎, 或爬上高高的大树上, 眺望远方. 阿丑有时候会看着我, 那黄色的虹膜, 神秘莫测, 月色之下, 还能看到粼粼的光芒闪耀. 可惜阿丑不会说话, 不能像木鱼那样把它的心事说给我听, 所以木鱼,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 我会好好的揍你一顿. 因为你让我这么难过.
日期:2014-10-16 08:07:00
木鱼终究没有回来, 阿丑却死了. 它是老死的.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我以为阿丑只是睡着了, 直到它腐烂发臭, 我才感到害怕. 我把妈妈找来, 妈妈告诉我, 它不会醒了.
妈妈把我揽在怀中, 告诉我, 有一天, 她也会跟阿丑一样, 睡着后再也醒不来. 我很害怕, 从来没有过这么恐怖的感觉, 连身体也发起抖来. 妈妈感觉到我的不安, 她叹着气说, 要不是你嫌木鱼长得丑, 他倒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我隐隐能体会到什么是托付, 虽然我还是倔强地想说不要木鱼, 说出口的却是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妈妈说, 他会回来, 但他回来之前, 我希望你去京城一趟, 却体会一下真正的人生. 如果在那之后, 你还相念他, 就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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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4-10-16 08: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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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不要随便把自己托付给别人, 我不懂她的意思, 她问, 为什么木鱼走掉会让你这么难过? 我答不上来, 妈妈说, 因为你把自己的快乐都托付给了他, 所以他不在你就不再快乐了, 你自己制造不出欢乐来, 阿丑在的时候, 也只是给你一些安慰, 你并不快乐, 只是不失落孤单了而已, 现在连阿丑也不在了, 你一个人再也不会快乐了.
我问, 那我该怎么做呢, 就算去了京城,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妈妈叹了口气, 说, 你先试着带给别人快乐吧, 如果能在这个过程中让自己也快乐, 那就好了. 我试过了, 妈妈, 我试着为阿希带去快乐, 但结果却是痛苦的, 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你说的了. 或许, 把自己托付给别人才是正确的选择, 我如果早点把自己托付给阿希, 大概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了吧. 但妈妈说过, 托付后被抛弃才是最悲惨的事情, 自怨自艾, 以至于自轻自贱, 所以要控制住自己的情欲. 跟着十四走下去, 只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只能在醉生梦死间才能安心, 我止步了. 顺着阿希的欲望, 把自己交付给无法信任的他, 大概会活得忐忑不安, 我克制了.
那么林萧呢? 我看着他, 发现他也时不时用余光瞄我看. 我对他并不反感, 他比木鱼好看得多, 也不反抗我的冷言冷语, 也许他是个坏人, 也许他会花心, 也许...,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跟着他走不会是绝望. 我发现, 我现在其实就在跟着他走, 他载着我去未知的地方, 甚至没问我要去哪儿.
日期:2014-10-16 08:12:00
付先生说, 世界上没有绝望的路, 只有绝望的心. 狐的人生存乎一心, 心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她觉得她的人生到了尽头. 大概她现在活着只是为了寻找那个罪魁祸首吧, 她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 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 我告诉她人生就像挖金矿, 只是你现在遇到了断层而已. 她讥笑着我, 我的金子已经太多啦, 多得让我都麻木了, 实在没有兴趣再挖了. 她又说, 你不一样, 你的人生还刚开始, 你慢慢挖吧, 只是不要瞎了眼拿破铜烂铁当金子就成. 我气恼的分辩阿希不是破铜烂铁, 她乜斜着我, 慢吞吞地说, 你先说服了自己再说吧. 我想反驳她, 但心里隐隐觉得她说得对, 有点失落地问她, 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阿希? 她说, 因为月晕而风, 础润而雨, 凡事有必至, 理有固然, 我都能猜到你和他的将来, 不过你如果不自己经历一场, 别人再多的说辞也没有意义, 人生就是过程, 走的累了也就结束了, 但总得先走了再说.
我还是一副困惑的模样, 付先生说:"狐已经比人类要少很多烦恼和困苦, 你还不知足?"
日期:2014-10-16 08:14:00
我不解地问:"哪儿少了, 我觉得是多了烦恼才是."
"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她说, "就是商人和四个妻子."
"我听过." 我的确看到过这个故事, 只不过没有去细细思考. 应该是佛经里的故事, 商人爱的三个妻子在他要远行的时候, 都不愿随他而去, 而只有那个像婢女一样任劳任怨, 把所有繁重劳作揽在身上, 几乎被丈夫忘掉了的第一个妻子, 愿意陪着他. 商人爱的三个妻子是人的身体和形象、人间的财富、父母妻儿亲戚朋友, 不爱的却是他的心.
付先生说, 那你应该知道, 狐不老不灭, 所以不需要修缮形表追求长生, 狐天生智慧, 所以不会贫穷困苦, 狐离群索居, 唯一照拂自己的母亲在不经人事的时候就衰老离去, 所以少了亲情的羁绊. 唯有心, 跟人类一样, 需要顾忌, 但人类只因为前三样事物, 就已经困顿不堪, 自顾不睱, 真正能够照顾到心的人, 能有几个?
日期:2014-10-16 08:14:00
"那心要怎么照顾?" 虽然她把事情都剖析开了, 但我还是不懂, 我无奈的看着她, 说, "我不懂啊."
"我也不懂." 她两手摊开, 嘴角泛着苦笑.
"要我说, 执着在心上烦恼, 还不如像个普通人那样烦恼那些身外之物." 我觉得凭空谈论人心, 根本没什么意义.
"区别就在于, 你是愿意委屈心, 还是委屈那些身外之物."
我有点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 "但是亚里士多德说, 离群索居者, 不是神明, 既是禽兽. 怎么可能只考虑自己的心?"
"见鬼了, 你还真喜欢用亚里士多德来对付我." 她不满的嘟囔, 端着酒杯喝起酒, 不大想理我了, "你既然都这么会说了, 就自己思考吧, 踌躇不定才是人生,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心. 好了, 我也不懂, 别再烦我了, 找你的破铜烂铁, 或者金子去吧."
日期:2014-10-16 08:16:00
如果说阿希是破铜烂铁, 那林萧又是什么呢? 我打算认真审视一番他的时候, 他突然说, "你的眼神很不友好, 在想什么?"
"在想月晕而风, 础润而雨."
他哑然失笑, 问道:"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付先生告诉我的." 我说, "我在这段时间想清楚了不少事情."
"付先生?" 他念了下名字, 但似乎没打算细究, 又问, "你想清楚了什么?"
我不打算告诉他我想阿希的事情, 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就想刺激他一下, 说, "在想你来找我到底是怀了什么心思?"
"为什么不简单理解成为登门道谢呢?"
"就连孔夫子都说,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你不会把自己当南子了吧."
他的语气里略带鄙夷, 到底是鄙夷南子, 还是说我比不上南子的美貌, 还是说南子的名声不好, 比不了我的单纯? 我搞不懂他的真意, 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结果倒是坐在后面的紫说道, "南子有什么不好? 又漂亮又有权势, 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日期:2014-10-16 08:16:00
我忍不住朝后看了她一眼,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朝我们看, 而是望着车窗外. 她的头发好长, 顺着风吹散在那件白色宽松的衬衣上, 宽松的衣袖滑到肘间, 连同衣服一起像湖水一样漪漪波动, 没有一点奢华的服饰, 显得简约大方. 笑的时候妩媚动人, 不笑的时候又有逼人的冷艳. 她见我看她, 就转头朝我笑了笑, 问, "我说的没错吧?"
我点点头, 林萧却说, "但别人都说南子貌美而淫乱."
紫说:"孔子不是说饮食男女么, 他只是去见下南子, 就被他的学生子路说成淫乱. 更别说南子这么招摇的女人. 就像南子说的, 四方之君子都去见过她, 难道说那时天下的君子都淫乱吗?"
林萧被她说得噎住, 只嘿嘿干笑了两声. 好半天, 他才讷讷说, "招摇总归是不大好的吧."
"招摇有什么不好." 紫似乎对他有戒备, 说话的语气很冷漠, "男人能招摇, 为什么女人不能? 何况南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都是捕风捉影吗."
林萧讪讪笑着, 不再搭话.
日期:2014-10-16 08:17:00
我见他被紫呛得无话可说, 不再想逼迫他了, 见他专心的开车, 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 就问, "我们这是去哪儿?"
"带你去有山有水的地方散心."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有山有水的地方?" 我有点意外.
他笑而不答, 满脸得色.
"因为他不知道." 紫悠悠说道. 大概是被说中了, 林萧的得意没了, 有点窘迫.
日期:2014-10-16 08: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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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萧带我们去的地方的确有山有水, 还很壮丽. 一条蜿蜒的大河, 像条龙一样盘踞着, 林萧说那是拒马河.
古时候, 拒马河水很大, 河上不能架桥, 每拐一个大弯进一个村庄就有一个渡口, 一共有十个弯, 就有十个渡口, 因此这儿就叫十渡.
我们下车后, 就来到了拒马河边. 能看到清澈见底的水, 涓涓流淌着, 风里水里, 都是沁人心脾的清新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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