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刀六的姆指在云的嘴唇上划着圈：她是谁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能伤害任何一个对我好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人的。但是云儿，我这样告诉你吧，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心尖尖都爱到痛的女孩子。

　　云又颤了一下，这次的颤很快乐，很愉悦：刀刀，你能爱我多久。
　　刀六想了想：我不敢随便对你承诺什么，但是，云儿，如果你愿意，如果我活着，我生生世世的都爱你，爱你十八个生命的轮回！
　　你会离开的。云说。
　　我会离开，但，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回来的，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爱你。刀六说。
　　云有了些泪，眩晕，有了些说不清的感动或者是冲动，她想，也许有这么一句话，她也值了。又似乎还不够表达她的情意，她想到了什么，又有了些红红的羞涩，再次咬了咬下唇，打开双手环抱着刀六，用低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刀六说：
　　刀，象刚才那样，再，再轻轻的爱我一次。
　　刀六记得二中距离邮校没多远，却没想到是这么近，校屁股挨着校屁股，屁股间只隔了一条河，名字听着就清新婉约的织女河。听其名，便知其河，织女河真有着传说中般的曼妙，丰盈、鼓鼓囊囊的肩胸臀处，便有那么七、八米宽，岸倒如俏了的肩，斜斜的平缓带，过去的老住民便铺上青石板，层层的渐入河水，即可搭着肩、扶着胸、踩着臀，蹲在那一波波一浪一浪的清澈里，捶衣搓裳，笑一汪的清脆，两岸百八十米的，便都闻了，笑了：谁家的女子，这么撩人。

　　窄的腰颈踝，倒是窄得可拢，拽着这边的老杨柳枝，一荡，便能去到对面的堤上，只是不小心跌入水中，慌乱中，怕是要吃上三五口织女的洗澡水：那窄处的水，也如女人纤弱的腰肢，搂着怕断了，真真折了的，却是男人的孟浪，深不可测呢。
　　刀六没时间去河边领会小河的风情，功课紧，放了学回到小妈家吃完饭，短短的一个午觉，倒到了下午课时间。到晚上，还有晚自习。
　　倒是课上或课余，总能听见教室那边有男孩的吹哨声，女孩的尖叫声。同学说，邮校松散得很，倒便宜了那些同样青春年华的同龄人，尽顾了在织女的牵引下，打情骂俏来着。
　　刀六摇头：浪费青春。
　　云在洗衣服。
　　云总是选择黄昏，才敢到河边洗衣服。白天邮校同学老爱到河边瞎闹，恋爱也不叫恋爱，男生女生对河的坐了，说些脸红的话，讲些隐晦的事，便尖叫开去，偶尔，能有哪个手舞足蹈的男孩，摔进河里，就是高丨潮丨了。
　　据说，邮校的同学这样闹，也有打击这边二中的意思：原以为邮校是中专，毕了业就有工作的骄子，进了城进了学才发现，他们基本相当于渣子，学校里有几分成绩的渣子。人家二中的高中生才是骄子呢，98%的高考升学率，差不多就是大学预科班——天啦，大学，和他们这样二杆子中专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所以邮校闹，同学的意思，气气那些骄子们：他们可以天天玩耍闹笑，二中的学生，敢吗！
　　云不表态，云老老实实读自己的书，洗自己的衣服。
　　黄昏，真到人了清幽，真正恋爱时间来临，同学倒没了，年少，他们以为他们阳光的爱情，应该在城市的热闹处，比如影院，比如录像室，比如桌球广场，最次也得是公园，才能体现出爱情的奢华。
　　周末。周末更是没人，云很恬静的蹲在青石板上，细心的揉搓自己积下一周的内衣：平时不怎么好意思，遇上别的也来洗衣的女同学，女生们别的不关注，就关注对方的内衣。
　　云没钱买那些挂在店铺里看着都脸红的女孩用品。
　　云的内衣还是很老土很老土的白汗褂，云也有一件白色的胸衣，那不是买的，是云悄悄打量了同学的胸罩，偷偷买了白布，自己缝制的。

　　这要让女同学知道，云都不知道自己往哪儿搁才好。
　　云听到脚步声，赶紧将手上的内衣放进脸盆，用衣服掩上，继续搓袜子。
　　袜子洗变了色，趾头和后跟，都补了很多次，上面有云在灯下，细密的针脚。
　　脚步声和说话声，停在身后。
　　刀六回二中打了一场球，很过瘾。三班不服气，吼着又打了场，还是输了，1：3变成2：6，从数学上来说，一样的结局，从道理讲，一样的道理，哈哈。
　　大家回寝室洗涮，有约了去食堂吃饭，有约了去外面吃面的，反正是周末。都叫刀六一起，刀六笑，刀六知道小妈今天又做滑肉了，想到这，刀六才感觉到肚子里咕咕的叫。
　　刀六知道校后面的小路。
　　听说织女河很美，黄昏的光景，如果有点雾，再有一标致的妹子在河边洗洗衣服什么的，还真有西施浣纱的味道。小妈说。
　　刀六想，西不西施浣不浣纱倒没什么打紧，抄抄小路，看看小河流水，没人，跳进河里随便扑腾两下，再吃它几碗滑肉下饭，也数对得起这次全年级模拟考试的成绩。
　　没人，近夜了。河道的上端是封闭的围墙，下游入了沱江。二中的后门能进，同学们是不怎么来的，嫌邮校的学生吵闹；邮校的前后门常年大开着，什么人都可以穿过，只这周末，也没什么人来本就空荡荡的邮校，倒真是静了。

　　河水很清澈，秋，月亮怕也想着这人间的织女，早早挂圆了脸，潜在水底，令人油然有捞月的冲动。
　　刀六听见嘻笑声，知道是邮校的混子们瞎闹，不想计较，自顾走自个儿的。
　　云想端着脸盆离开，已经没了逃离开三个家伙的缝隙：他们仨随便的往青石板一站，路就成了墙。
　　先前还没打算怎么的，三个青尻子娃儿只是路过，随便的问她邮校的一个渣皮娃娃走哪去了。
　　云不知道。
　　错就错在云不知道。
　　所以云不说话。

　　织女河有些美。潺潺的流水美。月美。月光也美。暗黑的夜美。静也是美。秋美。不知道那词怎么造的，春心，此刻倒作了秋，秋美，秋心荡漾开来，也美。
　　当然，是走过的他们正骂骂咧咧，骂她哑巴，回头，就见了织女河边青石板上端盆起身扭头准备回学校的云的美。
　　云的曼妙曼妙得极不是时候。
　　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此时此景，就给了强者一个耍耍流氓的机会。
　　那一年，那小城，还不到男孩随便敢动手动脚的机会，但，动动嘴，过过嘴瘾，倒是常有的。
　　云不敢动，也动不了。云就那么站着，许是因为自己的漂亮，已经习惯了不三不四的男子不三不四的调拨，她低着头，等着他们嘻闹到无话可说，便会自行离开的。
　　还早呢，不着急，我来帮你洗吧。一个说，借着黑，便来拉云手中的盆。
　　云让，云就踩到水里，盆就掉进了河里。
　　云要哭了。

　　云的脾气，生还不允许她哭。
　　云看着月光下在水里散开的衣物，咬破了唇。她再次恨了自己的漂亮，她真想和妈妈一样，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男孩们有点乱，盆掉河里是个意外，一个有些惭愧，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别再掉下去了，我拉你上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