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说，没事啦，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不是挺好的吗？
　　嗯，朋友就好，朋友挺好。云说，云还在纠正自己的辩证法，到底是哪儿出了障碍。

　　小风说他学完这几天，就要回镇医院上班，基本就算正式毕业，云就恭喜他一杯。
　　老瞟说他准备开一饭馆，反正朋友多，大家都在外面吃，云也提前预祝他一杯。
　　小芳说她复读这两月，别的都没长进，就英语不知抽了什么疯，妈妈的，一下子就从70分的水平上升到110分的水平。云说看来明年我们又要多一个大学生了，又是一杯。
　　莫三说不对，姐你今天这酒喝得有点放，云就罚了莫三一杯，自己陪了一杯。

　　老瞟也觉着不对，说：云妹子，别喝多了，刀他舅要看见，影响不好。
　　云说没事的，刀家大山的儿女出来，多少都能喝点：他舅舅才不会出现在这种小场合。我代刀刀，敬大家一杯吧，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
　　大家还在想端不端杯子，云已经自己干了：不好意思呢，今天有点贪杯。还是给你们说吧，刀六他今年寒假，不回来。
　　不是吧，外公不是让打了电报让他回家过年吗！小芳叫了起来。

　　日期：2013-02-07 23:03:09
　　大家都要送云回去，顺便也送小芳，小
　　老瞟拍拍脑壳，说：云，问你个事，本来想问刀子的，算了，他也不回来，不给他打电话了。
　　云说什么事，李哥你说，问我就等于问他了。

　　老瞟就说了。这事说来很复杂，事情本身倒很简单：铁厂在往市钢铁厂运铁渣，在铁厂到他们货场这一段，因为是用的平板车拉出来，一路上要掉很多铁渣。这条线基本就是老瞟管内的线，很多人都盯着那铁渣，不敢出手，等老瞟说话。老瞟就想了，这是它自己掉下来的，相当于捡，只是，只是他要组织很多人，用吸铁石去吸铁渣，这是个比较庞大的工程，因为上升到工程一级，他就想问问刀刀，问问云，他这么做的话，算不算违大法、犯大罪？

　　哄抢国家财产！云吓一跳。云先还想笑来着，她听刀六说过老瞟的一些事，虽然不是偷鸡摸狗，是偷铁块，一个长期偷盗国有财物的人来问她这事，是挺好玩的。
　　但哄抢国家财产，性质不同，升级了！
　　我没哄抢，渣是自己掉下来的，他们厂也知道在掉，没人管没人过问。我不组织人去吸起来，别人也会私下去干这事，时间一久，再下点雨什么的，铁渣就沉路基下面的泥巴里面去了，要再吸出来，很不容易。
　　这事，要是没人找你就没事，要真有人过问起来，肯定是犯罪，犯罪就要坐牢——我不太清楚，要不，我去问问他小舅？
　　这能问他舅啊，一问就是个死。

　　我请他小舅妈问，旁敲侧击的问一问。
　　那什么击，算了，还是不问，违法是肯定的，只要是违一点点法，我还是不怕，最多罚我点款，抓到的话。
　　云酒还是有点多，就说这事我拿不准，我还是明天帮你打个电话，问问他的好。他在北京，更懂这些。
　　李哥，我问你，随便问问哈，用吸铁石吸铁渣，听起来都累死人，你一天能吸多少铁渣啊？
　　一个人一天吸100斤没问题，我准备找100个婆婆大娘去吸，再找个大车，直接拉钢铁厂卖给他们。铁渣要便宜些，除了成本和运费，差不多一天就千把块钱吧。
　　10000斤！5吨！云又吓一跳，老瞟什么都不灵光，他这经济账算得让人不得不佩服。那些铁厂的出纳会计调度厂检们怎么就算不清楚这笔账呢。
　　这铁渣要运几天呢。
　　几天？最少两个月，铁厂的铁渣都堆了几座山了。老瞟笑。
　　云再吓一跳：两个月，六万！
　　快到家，云清醒些，看他们远远的落在后面，问：李哥，你是不是真的和蓉蓉在耍朋友？
　　老瞟有些意外：蓉蓉？没有，绝对没有，她还小，她家那条件！我和她耍朋友，那不就害了她吗？不会，放心，云妹子，你李哥乱是乱点，也是有原则的人。
　　云哦了声，说不清，是遗憾呢，还是解脱。
　　日期：2013-02-08 11:12:00
　　拿到机票，刀六给小妈打了个电话，然后去路边的烟酒店，要了瓶啤酒，灌了两大口，冰得从咽喉到胃，都快结冰。
　　他知道爸爸是对的，尽管还不知道叫他去深圳干什么，肯定不是过一个年那么简单，但肯定是一件爸认为对的事，一件最终刀六也认为是对的事。这个，上个夏天刀六就深深知道了。

　　一到深圳的家，爸几乎就没见着他的面，话是妈转达的：自己去找工作，打一个月的工！
　　他看着妈妈，有点不敢相信，让他一考完就飞过来，就是叫他来打工？
　　妈妈来深圳，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精神好了，肤色好了，手脚麻利了，才跟他说两句话，叫小保姆给他准备点吃的，就要出门。到了门边，才回头，给他说：六儿，工厂很苦，你最好找家公司，先锻炼一个月。
　　他瘫倒沙发上，这是自己的家吗，这是自己的妈吗。他不相信，是不是自己真不是爸妈亲生的啊！俩姐和小妈她们老爱开他这玩笑，要不怎么七岁就把他一个人扔四川，不闻不问的？
　　小保姆似乎有点怕这陌生的公子哥：叔叔，你想吃点啥子，我切给你做？
　　呵，还是四川老乡：你喊我啥子？你好大了？
　　十九。
　　我也十九。说完，刀六自己再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叔叔！给我煮碗面吧，随便吃点就好。
　　打工？

　　刀六计划过自己的人生，读书，求学，有条件就治学，没条件就上班。做老师就很好，听书声朗朗，看日出日落，有云相伴，再有一孩子，人生，不过如此！更甚，也写点书什么的，把自己脑瓜里面稀奇古怪的故事和想法都写出来，哪天走到一地摊边，和修鞋的老人瞎聊，突然听老人说起他刀六的书，如何如何，他便拉了老人，去小馆子坐下，浮一大白，快哉，痛哉！
　　打工，刀六也想过，那都是替别人想的，比如同学，比如朋友。他家在南方有点条件，有朋友需要，他随时会为朋友同学南下打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他知道，农村太苦了，太累了，人太多了，都挤在书本上说富饶的一小块土地上，一年四季冬瓜南瓜黄瓜丝瓜绿豆稀饭，二十年，不，十年过去，在学校里生龙活虎的同学，早就吃成黄面瓜了。
　　刀六生是生自己的闲气，他是个听话的人，从小就听话，特别听那个叫爸爸和那个叫妈妈的话，让他回四川他就回，不管自己怎么思念家思念那个叫爸爸那个叫妈妈的人，也不说；让他回云南他就回，不让回，他就在四川傻呆着，所以才初二的暑假上了小王姐姐的床。他们知道他上了小王姐姐的床吗，他们知道了会怎么想怎么对他？他不去想，他听话，他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知道会生气，他不想让他们生气。

　　所以他来到深圳，所以，他必须打工。下午，他就去找工作。
　　美国现在是深夜，他想了想，往香港拨了个电话：大姐，你猜，爸妈急匆匆叫我到深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