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成长》
第6节

作者: 山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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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4-08-13 18:52:24
  了距离感,被无意识地排斥在集体之外,成了法外之人。这种结果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跟我一起分进这个班组的还有一位同届不同班的技校学生叫侯金龙,我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侯金龙又瘦又矮,人很活跃,能说会道,油嘴滑舌的。但可以看得出来,师傅们对他并没有像对待我这么好,看来无论在哪,大家还是喜欢忠厚老实的人,这也许是人的本性吧。
  庞兵是一名退伍军人,比我和侯金龙晚进厂几个月。开始他对我挺感兴趣——初次见面的人好像对我都颇有好感,大概是我的长相比较可靠,气质比较独特吧——没事喜欢跟我搭讪,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也会主动跟他聊天。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好像对我失去了兴趣,甚至不屑与我为伍。原因不得而知。可能是因为我过于内向,人枯燥乏味。也可能是因为他发现我的朋友不多,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了吧。反正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跟我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后来他跟侯金龙打得火热,这让我忌火心生。当他俩侃侃而谈时,我就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孤独感和自卑感更加强烈。但每当此时我又不便立即走开,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我内心的真实感受,便强忍着这种不安,故作镇静,效率极其低下地看着书。等他们停止谈话后过一小会,我才装出若无其事样子站起身来走出休息室,一直走到厂房外,来到厂房前的停车广场上,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背起手在广场上来回踱步,或钻进汽车驾驶室内,手握方向盘,出神地看着远方。

  其时现在回过头来分析,我从那时就已经丧失了部分社会功能。不仅不能很好地与人沟通,而且工作能力也很低下。刚进厂时我干的是油压工,就是开油压机,根据不同的工件选择不同形状和尺寸的模具,将模具固定好,把工件放在模具上,然后按动电钮,将工件压制成型。可是我看不懂图纸,更不会选择模具,也不愿主动去学,消极被动地等师父看好图纸,选好模具,然后跟在他后面盲目地干。即使干错了——确实有那么一次——我也不知道。但厂里的人依然赞赏我,夸我是个好苗子,将来又是一个工作能手。可他们并不知道技术性的准备工作都被师父干了,剩下来的就是不用动脑筋的体力活了。固定模具、搬起工件、压制成型、用撬棒将压制成型的工件启出,我一气呵成,不惜体力,干得有声有色,一干就是大半天,汗流浃背是常有之事,不知内情的人当然会误认为我很能干,工作能力强。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们所看见的只是表面现象,我并非他们想像中的那样,充其量我只是个很会卖体力的人,离开师父,我什么也干不了。

  1993年十月,年轻的组长拿到了大专文凭,被提拔到了分厂的厂部当调度去了,我师父被认命为新组长。委认后的第二天,他就邀请我们到他家去吃饭。中午还没下班,我们小组的人便早早地关上了休息室的大门,倾巢出动,三五成群地向家属区走去。我开始是一个人慢慢腾腾地走在队伍的后半部。无论干什么,比如学习、开会、坐车等等,我都喜欢置身于人群的后半部,既不靠前,也不在最后。太靠前容易引人注目,在最后则又感到不安全。而在后半部,我会觉得较为舒适。大家一边走一边谈天说地,我则把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缓慢前行。后来我发现庞兵一个人若有所思地走在零散的队伍最后,于是停下脚步,等他走到我跟前,跟他一块儿肩并肩地往前走。

  开始我们俩都没说话,是我主动打破了僵局:“你酒量怎么样?蛮大的吧。”

  “一般,平时不大喝酒。”他好像有什么心思,敷衍似地说道。
  “你们部队退伍的一般都挺能喝的。”我说这话感觉像是在奉承他,但不这样说,又找不到话题。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在部队是不给乱喝酒的。”他这时才似乎把心思用在了谈话上。这让我舒了口气。
  “今天准备喝多少?”我笑着把手从裤袋里抽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好像非常讨厌似地躲开我的手。
  “我今天不喝酒,下午还要干活。到人家家里去最好不要喝多,喝多了出洋相跌面子。”他的后半句话像是专门说给我听的。我不喜欢这种说教似的口吻,便闷闷地不再说什么了。他也像是很有心思似地咬着下嘴唇,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不说一句话。
  “我今天也不打算喝酒了,多吃点菜。”我又开始没话找话。他勉强地“嗯”了一声。随后突然笑起来:“你应该多喝点哦,庆祝你师父高升嘛。”
  “我酒量不大,三杯下肚头就要晕。”那时候我确实酒量小,对喝酒还不大感兴趣,喝酒对我来说还不是件乐事,酒可有酒无。谁知没过几年,我的酒量便非同小可,每个周末必喝,一喝便在半斤以上,酒在我生活之中已不可或缺。

  “你要做好准备哦,今天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他说完目视前方,好像在找什么。
  “那我就更不能喝了。”
  “哎哟,你头上怎么这么多汗。”他看着我的脑门,转开话题。
  我用手背揩了下额头,是有些汗,但并不像他咋呼的那样,于是说:“还好啊。不是很多呀。”
  他又勉强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我俩又默默地走了十几米。这当儿,他一直目视前方,若有所思,好像我根本不存在。
  “这几天~~~~~”我又找到了话题,可是刚一开口,他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突然迈开脚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渐渐地把我抛远。我像被对方突然无理地挂断电话一样,尴尬地木在那里。太无礼了,简直是无视我的存在,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几秒钟后才缓过神来,我继续向前挪步,可此时双脚却像栓上了绿巨人的双锤,沉重得几乎迈不开步。
  庞兵疾步向前,走到前方二三十米开外的侯金龙身旁才停下来,两人山高水长地一边聊天一边前行,不时传来在我看来不无夸张的笑声。我心中的某处震裂了,裂痕在不断地扩大,尴尬变成了羞耻和恼怒,突然胸中有了一种怏怏的冲动。我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这时任师傅迎面而来,“山林,你上哪去?”
  我双眼突然热胀起来,鼻子酸酸的,“那个东西千万不能出来,那个东西千万不能出来。”我给自己拼命地鼓劲,咬紧牙关,挤出一丝微笑,装出很平静的样子说:“任师傅,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情,要赶紧回去,麻烦你跟我师父说一声,我就不去吃饭了。”
  “你不要客气呀,大家在一块坐坐嘛。没什么急事吧?”任师傅用惊诧的眼光看着我说道。
  “有点急事,我刚刚才想起来,我得赶紧回家了。”当说到“家”时,泪水又一次差点涌出,我不禁咬紧了后牙槽。
  “哦。”任师傅满脸疑惑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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