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8-23 18:38:47
我把身子靠到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托着后脑勺,很疲倦地闭了会眼。这会宋军又点着了一支烟抽起来,小小年纪,二十刚出头,烟瘾就这么大。我纳闷这烟到底有什么好吸的,又不是喝茶,又香又提神。可仅仅一年后我也成了瘾君子。
沉默了片刻,我抬起眼皮,宋军正一边用指甲揪下巴上的胡须,一边盯着台灯,右手的香烟正徐缓地冒着烟气。
“我跟那女孩在一起还行,不怎么拘束,感觉很能放得开,可她家里人一来就不行了。”我又开始了对那女孩的谈论。
“那有什么关系,”他不以为然地说道。“追女孩脸皮要放厚一点,女孩都不怕,还怕她父母?”
“可她爸爸一出现,我就不自在,感觉放不开。”
“他说不定还巴不得她女儿早点嫁出去呢。我告诉你,一般女孩子只要参加工作了,有男孩追,父母都很高兴的。而且你长得又帅,人又老实,家庭条件也不错,是吧?她父母还不乐得屁颠屁颠的。”他把脸凑到我跟前挤着眼笑着说。
尽管他的有些观点我不大赞同,但听了后半句话我心里还美滋滋的,很是受用。
“只管放大胆子,要这样想,我去她家她父母很高兴,至少出于礼貌也不会撵我。你去她家时,她父母给你脸色看了吗?”
“那倒没有,她爸爸满客气的。”
宋军把头一歪:“噢?我说的吧?你看我那些同事追女孩,到人家家里去,父母都知趣得走开了。除非这人臭名在外。你白白净净的,像个知识分子,人长得又不丑,怕什么呢?大方点。她父母出现时客客气气地打声招呼,不要说太多的话,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他们不会在你们面前时间长的,等她父母一走,你们继续聊你们的就是了。”
他说得句句在理,也很实用。我内心某处紧绷的地方开始松弛下来。
“哦,还没给你倒水呢。”他站起身,准备走出书房。我也这才注意到我在他家一直没喝水。但我立刻制止了。我觑了眼手表,快十点了。一聊起女人,时间过得真快。
于是我向宋军告辞,宋军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二十出头的人了,还带着块大的黑色休闲运动电子表,让人觉得很不相称——说:“早呢,还不到十点,急什么?再聊会儿。”
“不了,回去晚了,我妈要唠叨的。”我实话实说。
“山林真是个好同志。”他开着玩笑说。
这句话让我感到自己很稚嫩,到现在还没有长大,还需要父母的监护。
“唉,没办法,我父母比较严厉。没有你们父母那么开明啊。”为了给自己开脱,挽回点面子,我说了句违心话。其实我的父母对我是相当开明的,怕我回家迟也是出于担心,出于对我的爱。
“看来你父母对你挺严格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笑了笑。
翌日,来到班上,厂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我和师父却闲下来了,工作任务都已完成了。厂里就是这样,产品按工艺程序走。你忙的时候,可能别人很闲,而你闲得发毛时,别人可能忙得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来。
师父胡子拉碴地坐在长椅上噘着嘴看报纸,看得极慢,半个小时过去了,他的眼睛还是盯着那半面。
前段时间劳累过度,再加上这两天劳心伤神,早上感到有些困乏,看了会杂志,不知不觉当中坐在长椅上歪着头睡着了。当我醒来,长椅上多了几位本组的师傅,他们坐着喝水小憩。睡得真舒服,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门框组找我的同学。
我的这位同学正身穿深蓝色工作服,背着工具包,手握电钻,像个冲锋陷阵的战士,在车厢里忙得不亦乐乎。我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一边看他干活一边跟他聊天。
当我们聊到人类的大脑是宇宙中最复杂的系统时,开航车的女孩——邱云正不急不慢地以她平时的走路姿态优雅地朝我们这儿走来,我的心不争气地呯呯跳动起来。当她走近时,我冲她开玩笑——心跳归心跳,开玩笑的心情还是有的。
我先向她打招呼:“邱云!”
她怔了一下,停下脚步,满脸狐疑地看着我。我以为她会问我我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但她没有讲话。
我感到有点意外,但还是装出很认真的样子说:“刚才那人没找到你呀?”
“谁?”她站在那里问道。
“刚刚有位师傅找你开航车。”
“什么时候?”从她的语气中我感到她有一点怀疑,不知是我的骗术不太高明,还是她发现谎话的直觉比较敏锐。
“嗯,估计三四分钟前。”
她转身看了看,然后笑眯眯地说:“撒谎。”
“真的,不骗你。”可我说着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她的嘴动了一下,非常灿烂地笑起来。
“嗳?对了,你昨天下午怎么没来呀,我等了你一个下午。”我言归正传。
“我昨天下午有事,同学来找我。”她收起笑容说道。
因为她说的不是什么急事,所以我很失望,整个人都感到软棉棉的,便轻轻地“哦”了一声。
“改天吧。”她说道。说完向休息室走去。
她没有把路封死,给我留了一线希望,我不禁有点感激起她来,差点说了声谢谢。
同学一脸的茫然,问我道:“谁呀?”
“开航车的。”
“我知道。”同学还是一脸的茫然。
“刚分配来的实习生。叫邱云。”
“你们挺熟的嘛,是不是在动她的主意?”
“YES,”我点点头说道,“别跟其他人说。”
“那又怎么样,男婚女嫁,非常正常”
“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我说。
可是不久后,由于我的稚嫩和没有城府,弄得全分厂大多数年轻人都知道了我的事情。这让我至今想起都羞愧无比,后来我不得不调离现在的工作岗位,而且很长时间都不愿意踏进这个分厂的大门,这个分厂成了我的耻辱和伤心之地。
“放心,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他诡异地笑着说。他一笑,更像是个女孩。
“范小阳!”有人挥着手叫他。
范小阳在打电钻,第一声没有听见,我冲他说:“叫你呢。”
他把手下的活放下,一脸惊愕地四下寻找,然后应道:“哎——,来了。”临走时冲航车工的休息室甩下头,“还不上去追?”
我往回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会儿,鼓足勇气,掉转方向,朝航车班休息室走去。
推开门,邱云正坐在靠窗的桌旁埋着头剪指甲,我进来时她抬眼看了我一下,有些羞涩地重新低下头。
除她之外,休息室里还有两男一女。那女的是她师父,二十五岁上下,正在低着头看杂志,由于高度近视,杂志都快贴到脸上了。两个男的一老一少,是航车修理工。老的像只猴子又瘦又矮,但看上去却很精干,正戴着老花镜专心致志地看报纸,见我进来,翻着眼皮从镜架上方觑了我一眼,又接着继续看他的报纸。年轻的我认识,是跟邱云一道分配进厂的实习生,是我们医院旁边客车修理厂的子女,见面时经常主动跟我打招呼,对我很热情,就好像欠我二十块大洋一样。其实我俩并不很熟,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刚开始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认错人了呢。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对我这般热情,难道是我的面相比较中他的意?或者见了我有某种安全亲切之感?这样的人我还遇到过几位,有些事情真不太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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