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乱--春秋时期秦国的点滴往事》
第27节

作者: 李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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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赢絷来到院中,见三位老人正从柴门外进来。为首的那位鹤发童颜,白须垂胸,身披鹤氅,步履轻盈,好一派神仙体态。赢絷知道那人是蹇叔,躬身施礼。
  适才蹇叔在茅庐外就已发现停着一辆牛车,如今又见儿子白乙丙陪着一位老者在家中,不觉奇怪。“老朽眼拙,不知高士尊姓大名?”
  “在下秦国赢絷。”

  “宗伯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老先生客气了。赢絷在秦国,每每想要向先生讨教,却苦于俗务缠身,不得遂愿。今日得见,可谓三生有幸。”
  众人重新回到草堂。蹇叔与赢絷对面而坐,白乙丙伺候在父亲身后。赢絷掏出一块锦帕,说道:“井伯有封书信在此,请老先生过目。”
  蹇叔觉得奇怪,接过锦帕。信中略写了百里奚的遭遇,又写秦侯求贤若渴,他最终得以留在秦国。唯最后一句最是重要:若蹇叔无意出仕秦国,百里奚甘愿跟从其隐居鹿鸣村。

  读罢书信,蹇叔暗自叹息:百里奚为人敦厚,得遇明主,不忘兄弟情谊。
  蹇叔心里虽这么想,嘴里却说:“井伯一生奔波,如今能遇上秦侯这样的明主,也不枉他平生所学。若秦侯虚心受教,井伯之才足够秦国受用。老夫此生闲云野鹤惯了,不想离开鹿鸣村。还请老大夫将秦侯的重礼带回去,就说蹇叔年迈,令秦侯错爱。”
  赢絷知道蹇叔必会这么说,他拿出事先同百里奚对好的说辞答到:“先生并非不知井伯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蹇叔沉吟半晌,长叹一声。“也罢!井伯怀才不遇数十年,如今好不容易才遇见明主,吾又怎能不成全他。”
  赢絷知道先生肯出山,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日期:2013-03-21 13:02:50
  当晚,赢絷在茅庐住下。次日清晨,童子为蹇叔打点了行李,送众人出门。走在院子里,赢絷故意慢蹇叔一步,回头看白乙丙。只见白乙丙跟在自己身后,一脸跃跃欲试状。赢絷心中明白,开口说:“昨夜与先生闲谈一宿,在下极是受用。思量此次回秦国,必须以农耕为本、教化为先、法令通行。此三者,皆秦国不及齐国的。相较之下,秦国唯有武功可与天下诸侯抗衡。在我秦国,公孙枝、井伯之子孟明、西乞术等一众,全是勇武过人,通晓兵法,能征惯战的勇将……”

  未等赢絷把话说完,白乙丙突然冲了上前,在父亲面前跪下,说:“父亲,孩儿愿随父亲出仕秦国!”

  赢絷双手拢在胸前,一脸得意。蹇叔知道儿子中计,只能说:“汝既然要随为父去,必须戒了争强好胜的毛病,谨言慎行。否则为父随时会赶你回鹿鸣村!”
  白乙丙谨记在心,回屋收拾行囊,跟了上来。
  嬴絷一行五人,晓行夜宿,一路无话。这日回到雍城,老远就见穆公、百里奚等人候在那里。车马相近,穆公亲自为蹇叔牵马执鞭。蹇叔大为感动,赶紧下车。穆公一把握住蹇叔的手腕道:“井伯多时在孤耳边提起先生的大名,孤只恨不能飞来于先生相见。今日能请到两位先生辅佐,孤死而无憾。”
  “君上厚爱,草民愧不敢当。”蹇叔又将白乙丙介绍给穆公,自己再和百里奚叙了旧情。多年不见,两位老人都不免眼眶红润,说话也有些哽咽。
  蹇叔再往后看,一员猛将跟着百里奚。此人身高九尺开外,一张圆脸,天庭饱满,面如白玉。腮下长髯垂胸,好不威武。蹇叔问此人是谁,百里奚说:“犬子百里孟明。”

  孟明上来见过蹇叔,又和白乙丙互相拱拱手。这两人既是故人之后,又互相敬佩对方的本事,因此也是投缘,当下结为异姓兄弟。
  蹇叔问百里奚是如何找到的妻儿,百里奚把头一摇,道:“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百里奚自从出仕秦国后,每日协助秦侯处理朝政。他提出秦国多戎民,不通教化,因此为列国不齿。因此,他特地将中原礼乐改编成浅显易懂,命各地官员开课宣讲。一时间秦国上下,人人学礼习乐,好不热闹。
  一晃月余。这日穆公召见百里奚,见他愁眉不展,便问:“井伯何故烦恼?”
  “臣当日从秦国逃走,本想去寻找妻儿。谁知在宛城被野人捉了,后又被君上救回雍城。时至今日,也耽搁了寻妻的事。”
  穆公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孤只顾着求教先生,竟忘了这等事。”他赶紧叫来内侍,命他速速派人去楚国打探百里奚妻儿的下落。百里奚再三谢恩,心情这才逐渐好转。
  这天百里奚早朝回府,忽然心血来潮,命乐工弹一曲新学的段子。乐工摆好琴具,身旁还站着一位老婆婆。百里奚也不在意,闭目静待琴声。
  乐工举手刚要弹奏,就听一旁的老婆婆突然放声唱到:
  百里奚,五羊皮!忆别时,烹伏雌,舂黄齑,炊扊扅。今日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父粱肉,子啼饥,夫文绣,妻浣衣。嗟乎!富贵忘我为?

  百里奚,五羊皮!昔之日,君行而我啼,今之日,君坐而我离。嗟乎!富贵忘我为!
  歌声突如其来,吓得乐工急忙捂住老婆婆的嘴。“大胆,竟敢在老大人面前胡言乱语!”
  百里奚也吃了一惊,问:“这是何人?”
  乐工跪倒在地,乞饶道:“小人该死!她是新来的浣洗婆。那日小人正在调琴,这婆婆在一旁听。小人见她似懂些音律,本想让她在老大人面前弹奏一曲,没想到……”
  百里奚绕过乐工,将浣洗婆仔细打量了一番。婆婆红着眼,不敢与百里奚对视。百里奚拿得十足把握,脱口而出。“夫人?!”
  婆婆一听百里奚唤她夫人,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含混地说:“吾只道夫君飞往腾达,早忘了我们母子。”
  百里奚老泪纵横,哭道:“夫人!百里奚自离家后,每日无不思念你。吾在虞国时,便遣人去老家寻找你们母子。但派去的人说老家旱灾,全村人都投奔楚国去了。吾无可奈何,只得继续使人打探。去年虞国灭国,吾做了姬夫人的滕人到了秦国。吾本打算逃离此地,去楚国找你,不想几经辗转又回到秦国。幸蒙秦侯赏识,拜为上卿。近日吾又派人外出打探,还没有消息回来。吾怎料得到夫人竟然就在我的府上。”

  杜氏说:“当年家乡旱灾,吾和孩儿逃到楚国,靠着给邻人砍柴织补勉强度日。几个月前,吾听说秦国新近拜了一位七旬的上卿,名唤百里奚。吾这才带着孩子前来投奔。时隔多年,吾怕你早忘了夫妻情份,不敢直接来找你。恰巧府上招浣衣女,这才进得府。”
  听完夫人的遭遇,百里奚更忍不住放声大哭,怪自己未能照顾好妻儿。杜氏也是伤心,一边劝他,一边自己抹着眼泪。
  稍稍缓和后,百里奚问:“孟明呢?”
  杜氏刚有所缓和,听丈夫问及儿子,竟又流起眼泪。“这孩子随我来到雍城,不知怎地认识了一班弟兄,整日只在郊外打猎喝酒,怎么劝就是不听。后来嫌我烦,索性和那班弟兄住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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