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2-12 09:19:23
　　第二章　这是一个“太监”繁荣的时代
　　三　西行，北进！（2）
　　上文讲过西行的侯显，可惜限于体例，无法讲明初仆仆风尘于绝边的那些探险家们作成一部明代版的《西行漫记》，且接着讲北进的太监亦失哈吧——

　　《明史·宦官传》说：
　　“当成祖时，锐意通四夷，奉使多用中贵（或称中贵人，代指宦官）。西洋则（郑）和、（王）景弘，西域则李达，迤北则海童，而西番则率使侯显。”
　　说明奉使四方者，主角皆是宦官，其中李达、海童事迹太少，本书不讲了。
　　《明史》这段总结性的文字，其实大有文章。为何这么说呢？缘因少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即在辽东边外开辟了奴儿干都司的太监亦失哈。
　　明朝在东北的疆域，只是辽河以东一小部分，与今天辽宁省的地盘大致相当。而亦失哈九下奴儿干，率领舟师直抵黑龙江入海口，在元代东征元帅府故地设立奴儿干都司（都司是都指挥使司的简称，是明代省一级的军事机构），管辖着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地域[见图]，可谓明初开疆拓土第一人。

　　然而《明史》为何对此人避而不谈呢？
　　这倒不是因为亦失哈是阉人，而是因为亦失哈建功立业之场，主要是女真人（包括建州、海西、野人女真部落）的传统游牧区。如果写亦失哈，等于承认满清的老祖宗被明王朝成功经略，并向明朝称臣的事实，这在撰写《明史》的时代，已成为讳史，不许人触碰了。《明史》的纂修官们只好硬着头皮，将这段由太监主导的史事，硬生生删除了，就当它不曾存在过。明末的好多史实，也是这么在“正史”中丢失的。

　　关于这位东北边疆开拓者的事迹，不单清修的《明史》不记，就是包括明实录在内的其他史书里，记载也非常的少。比较详细的材料，存于由亦失哈亲自树立在黑龙江下游悬崖上的两块石碑上，一方是永乐十一年九月所立《敕修奴儿干永宁寺记》，一方是宣德八年三月所立《重建永宁寺碑记》。这两块碑已被人捣毁，但拓片保存了下来，以下内容即主要依据这两块碑文来写：
　　入明以后，在东北奴儿干国（碑文虽称之为国，实不为国），生活着吉列迷及诸种野人部落。永乐帝即位后，三次派敕使前往该地，“招安抚慰”，各部族纷纷来朝，或“悉境归附”。对于这些依附归顺的部落，明朝依其土地、人口的多少，分设卫所，其首领都授予相应的官职，赐以诰印、冠带、袭衣。到永乐七年（1409），在鄂嫩河、嫩江、松花江、精奇里河、格林河、亨滚河、乌第河、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等广大地区，新设卫所已经达到130多个，在此基础上，开设都指挥使司（都司），加以统驭的条件基本形成。乃于当年，正式设立奴儿干都司。永乐九年（1411）春天，都司长官都指挥同知康旺、都指挥佥事王肇舟，以及朝廷钦差内官亦失哈等，率官军一千人，巨船二十五艘，来到该地，着手建立都司。

　　永乐十年（1412）冬天，亦失哈再奉天子之命，来到该地，招抚女真、苦夷等部族之民。为了宣示大明对奴儿干广大地域的宗主权，也为了通过宗教的方式“柔化”当地的蛮族，朱棣下令择地建一寺院。亦失哈遂在黑龙江下游东畔，亨滚河口特林（俄罗斯称蒂尔，下距庙街，即尼古拉耶夫斯克250里，南距宁古塔2721里）的一块危崖之上，建立永宁寺。而都司衙署就在寺东几百米处。
　　在永乐、宣德年间，亦失哈前前后后一共九下奴儿干，每次都大会诸部，“抚谕慰安”，为这块“新疆”的建设与维护做出重大贡献。
　　宣德七年，已经升任都知监太监的亦失哈，率官军二千，巨船五十艘再来（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巡察该地）。只见几年之间，永宁寺已遭破毁，唯基址尚存，寺碑也被推扑在草莽之中。永宁寺虽然只是一座佛寺，但它同时也是明朝政府不能在奴儿干地区常设统治机构的条件下，临时的行政和文化中心。破坏寺院，等于是刻意破坏天-朝的权威。
　　亦失哈将其视为反叛行为，下令严究，很快查出是吉列迷部落的人所为。为此，亦失哈采取了两方面措施，一方面对军队进行了紧急动员，准备武力讨伐，一方面严责吉列迷部酋长，指其悖逆之罪，但同时表示，只要该部改过，本监上体皇上好生柔远之德，还是会饶恕他们的罪行。
　　吉列迷部摄于明朝的兵威，听说朝廷肯宽恕，急忙赴营谢罪。亦失哈守约，当即宽恕其罪，并设宴款待，抚恤之情比前尤过之。同时决定重修永宁寺，而各夷部闻讯，纷纷来助，工程很快完成，新寺“华丽典雅，优胜于先”。

　　在永宁寺重建完成后，亦失哈率领内外官员，再次立碑，以示纪念。碑文说：“国人无远近，皆来顿首，谢曰：‘我等臣服，永无疑矣。’”
　　由于奴儿干离本土太远，自然条件恶劣，当地部族林立，不相统属，在这样的条件下，明朝很难对奴儿干都司实施有效的控制，甚至无法建立城池，设立官署，驻兵也无法做到，只能时不时地派军队巡察。亦失哈对此是明了的，所以他对当地部落主要采取“以德怀远人”的措施，而不是一味用武，以争取各蛮夷部落的诚心归顺。
　　亦失哈是一位才干杰出的宦官，宣德以后，他转任辽东镇守太监，经营“九边”最东边的辽东镇长达14年。
　　日期：2014-02-12 09:30:32
　　奴儿干都司疆域图，此图引自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虽然其疆界不会如图中所绘这么明确，但亦可见明朝政令所及，有多么辽阔，几乎包括了整个亚洲的东北角。可惜，没守住，竟被从那么远，跨越严寒的西伯利亚来的毛子给夺去了！在此，当感谢亦失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