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清朝--继续当年明月没讲完的故事》
第34节作者:
旧时清风 日期:2013-03-31 22:27:07
最后的孤忠
在得知南京的陷落之后,有一个人哭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快到了,他该上路了。
那就是一直被多尔衮扣押在北京的左懋第。
多尔衮扣押了左懋第,因为他希望左懋第能够投降,毕竟朝廷需要左懋第这样的人为他服务。更重要的是,如果左懋第投降那将是对南明信心的巨大打击。
一开始多尔衮就非常重视左懋第的劝降工作,他亲自设宴招待左懋第。可是左懋第却依旧摆出一副上国使臣的风范,虽然他的国早已不在,将多尔衮的这些食物全部倒地,动都没有动。这不仅仅是一场宴会的问题,而是态度问题,表明了自己不屈服的态度。
左懋第在回到住所之后,他就写下一联:“身为明臣,死为忠鬼”,并且在墙上画上了一张苏武的画像。苏武,那是一个关于坚持,关于信念,关于忠诚的永恒传奇。左懋第无疑是找到了自己的千古知音,苏武的心他懂。
多尔衮劝降失败之后,他决定派洪承畴前去现身说法。现身说法是中国人最喜欢的教育方式之一,也被认为是最有效的教育方式。洪承畴去了,他以为他会成功,因为南明已经灭亡了,在他看来,左懋第实在是缺乏支撑的东西了。当年的苏武还有一个汉朝在等着他啊,左懋第却一无所有,他已经永远地成为了客人了。可是洪承畴却是气急败坏地回来了,因为他一进去左懋第就开口了。左懋第只说了一句:“洪承畴不是已经是鬼了吗?”一句话击中洪承畴的软肋。软肋就是一提到别人就会瞬间变软的地方。曾经的崇祯帝以为洪承畴已经殉节,号召天下向他学习。那么我们可以转录一下左懋第的这句话,那就是:“洪承畴啊,你怎么还不死呢?你这不忠之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呢?”
洪承畴失败之后,多尔衮又派出了另外左懋第的堂兄——左懋泰,这一次他们要打亲情牌,这也是中国教育最无奈的一招。我曾经毫不客气地说过,中国很多孩子的创造力不是给老师的教育淹没的,而是母亲的泪水。左懋泰和左懋第一见面就抱头疼哭,在这人如刍狗一般的乱世里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和亲人相见呢!但是在哭完之后,左懋第非常平静地给堂兄磕了三个头,然后说道:“你我兄弟之情今日绝矣。”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的道理不用再解释。
见来软的不行,多尔衮决定来点硬的,他决定对左懋第上刑。最开始施加的还是鞭打这些常见刑法,可是随着审讯的升级,刑法也开始逐渐加重,他们将左懋第关在水牢之中,让他的双腿因为水泡而浮肿。如果我没有记错,后来日本人也用过这样的刑法,我曾经就读的学校里面还有当年日本人水牢的遗迹,看着铁栅栏下的那潭水,想起浸泡在水中的那些浮肿的人,我真的只能说这是一种酷刑。人永远不可能像鱼一样生活。
可是在这样的刑法之下,左懋第还是没有低头,因为多尔衮不知道的是,很多年前孟子就说过:“威武不能屈。”左懋第无疑是在诠释此话的含义。
可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像左懋第那样坚持,他的随员之中很多人选择了投降,他们开始响应清朝的号召开始主动剃发。剃发,剃去的不仅仅是头发,还是抵抗的勇气,是臣服的标志。
左懋第看着那些投降之人,他很冷静地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杖杀。也许残忍,可是在他们剃发之时,他们就不再是自己的朋友,而是敌人,对待敌人必须残忍。左懋第需要这样的行为来进一步表明自己的志向。
多尔衮这一次彻底地愤怒了,因为这几乎就是对自己的无视,是对整个大清朝廷的无视。他派人前去质询左懋第为什么杀人,杀人必须偿命。可是左懋第潇洒地说:“这是我大明内部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作为属国,你们又有什么权利质询上国呢?”多尔衮气急败坏地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大明,可你为什么还吃大清供给的粮食呢?”这招确实狠,当年的伯夷、叔齐就这样给激的活活饿死首阳山的。左懋第却没有任何的惊讶,他淡淡地回复说:“这一切土地都是大明的,这上面的粮食自然都是大明的,又何来大清的粮食呢?”
多尔衮总算明白过来了,和左懋第这样的人玩文字游戏吃亏的只可能是自己,谁叫自己读书少呢!既然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那就来个了解吧。毕竟,此时多尔衮已经杀了福王,再留下左懋第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顺治三年六月二十日,多尔衮决定动手。
在刑场上左懋第南向两拜,拜的是福王的南京朝廷,北向两拜,拜的是在北方殉国的崇祯帝,然后坦然受刑。刽子手被感动的稀里哗啦,跪在地上不敢下手。可是在满族官员的催促下,那一刀还是落下来了。
这是一个关于忠诚和信仰的故事,一个孤忠者的故事。南宋有文天祥,南明有左懋第。
王朝的灭亡永远是这样悲壮,为他殉节的总是文人,可怜而又孤忠的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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