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迟疑了一下,说道:”多大的官?能管到俺爸不?“
姑姑忍俊不禁道:”做瀚江的市长、市委书记,管整个城市成不?”
妞妞神气地说道:“俺爸是省委干部,不归市里管。”
哈哈哈,姑姑和张阿姨都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半响,姑姑才说道:“好好好,少文以后做江北省的省长,省委书记,提拔你爸爸也做个大官,好不好?”
“好,少文哥哥做大官,我就嫁给少文哥哥!”妞妞认真地说道。
等到妞妞一家走远了,姑姑收起笑容说道:“这小姑娘心气高呢,小小年纪就想做省长夫人呢!”
日期:2015-08-20 22:00:39
从那个元旦舞会起,江少文就喜欢上了妞妞,这并非是一种成年人情欲之类的喜欢,而是出自本能,源自异性之间的吸引和对美的欣赏。食色性也,对异性的喜欢可以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弗洛伊德在《性学三论》中指出儿童具有性心理和性行为,虽然其表现与成年人不一样而且是无意识的。就像种子最终会萌芽一样,性并非是在青春期才突然出现的,而是与生俱来的、植根于人类的灵魂之中。
每年暑假到瀚江姑姑家去做客,江少文都会见到妞妞,那个要嫁给他做他媳妇儿的小女孩。他跟妞妞在一起做暑假作业,为她解答难题,听妞妞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和欣赏她伴随着张阿姨的钢琴声唱着流行的歌曲,是江少文童年时代美好的回忆。而妞妞也渐渐接受了江少文,喜欢听他讲乡下和大山里的种种光怪陆离的故事,少文把他看过的《聊斋志异》之类的女鬼和狐仙的故事稍作改编,将地点放在大山和深山老林之中,妞妞听得津津有味,总是缠着江少文讲鬼故事。
时光荏苒,江少文和妞妞也渐渐长大,初中的时候青春期悄悄地来临,江少文开始长出喉结和稀疏的胡须,妞妞也发育成一个凹凸有致的大姑娘,两人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般两小无猜地玩耍,姑姑或者旁人打趣他们的时候,妞妞也会害羞和脸红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嚷嚷着要嫁给做大官的少文哥哥了。
在初二的暑假,江少文又到姑姑家走亲戚的时候,没有看到张阿姨和妞妞,对面换了住户。一问姑姑,原来妞妞的爸爸王青云在省委机关里苦苦熬了多年,突然时来运转,得到省委一号首长的赏识,先是提拔为处长,后有下派到随县做县委书记,一家在省城买了大房子乔迁新居,这里的老房子出租了。
江少文跟妞妞的关系也就戛然而止。这算初恋吗?江少文后来也常常想这个问题。似乎不算,只是一种朦胧的情感和青涩的萌芽吧。就像席慕容关于青春的诗歌描绘的一样:长大了以后,你才会知道,在蓦然回首的刹那,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如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
日期:2015-08-22 18:54:31
往事之彭老师
彭老师的大名叫做彭德耀,是香江镇小学教师,一个中等身材留着胡须的老先生。他解放前在镇上教私塾,国学功底扎实,特别是一手颜体毛笔字写得漂亮,镇上的春联和各种运动活动宣传标语,多是出自他的手笔。
江少文随父母刚到春江镇的时候,尚在上小学三年级,妈妈也在江北师大读书未毕业,一直是外婆在照顾他。外婆自从70年代末国营工厂提前退休让小舅舅顶职后,应父母的邀请一直在带着江少文兄妹仨,也随着爸爸从秋石乡来到了香江镇继续照顾三个娃娃。不过外婆只能照顾娃娃的生活,她毕竟是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外大字不识,在学习上帮不上忙。江忠信为儿子的学业考虑,在听闻春江小学的彭老师字写得好、古文水平高后,就特意准备了几个糖果、饼干之类的份子礼物,要求江少文拜彭老头为师傅,学习毛笔字和国学。
刚开始,江少文对师傅十分抵触。拜师的第一天,彭老头在家中大马金刀地坐着,让江少文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给师傅倒了一杯茶,才算结束。
仪式走完,彭老头指着身后一幅“天地君亲师”的条幅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江少文,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弟子,以后我的话就跟你父亲的话一样,不得违逆。
“老封建!”江少文小声嘀咕道。
“什么?”彭老头眼睛一瞪,江少文不敢吭声了。父亲也在一旁说道:“彭老师,这个孩子就交给你,该骂就骂,该打就打。老话说的好,‘不打不成人,条子底下出好人’。你就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管教就是。他从小在山里野惯了,不严加管教不行。”
父亲的话开启了江少文暗无天日的学徒生涯。每天上完课后要练习一到二个小时的毛笔,而且要站着悬腕持笔,站立姿势不对,手腕接触桌面、字写得歪歪扭扭……彭老头都是一个戒尺抽过来,手臂上、肩膀上火辣辣地痛;晚上还要背古文,第二天早上抽查,彭老头说上句,下句接不上又是用戒尺打手心。刚开始的时候江少文一天有几十句接不上,手掌被打得肿起像个水晶包子一样;后来就渐渐地能够流利地背诵彭老头布置的功课,也就很少挨打甚至得到老彭头的表扬。
彭老头布置的功课都是些传统的国学功课,最开始是《三字经》、《增广贤文》之类的启蒙读物,之后是一些儒家经典如《论语》、《中庸》、《大学》,再往后是《古文观止》、唐诗宋词之类的文章诗词。几年下来,江少文的古文功底大有进步,现在都还记得当年跟着彭老头念的“人之初,性本善”、“力微莫负重、言轻不劝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之类的名言。
日期:2015-08-22 18:56:05
老彭头自己最喜欢读的书是《古文观止》。江少文现在都还能回忆起在天和日丽的傍晚,老彭头倒着二两米酒、一碟花生米和半个咸鸭蛋,摇头晃脑地读着《古文观止》中《吊古战场文》的情景:
吾想夫北风振漠,胡兵伺便。主将骄敌,期门受战。野竖旌旗,川回组练。法重心骇,威尊命贱……当此苦寒,天假强胡,凭陵杀气,以相剪屠。径截辎重,横攻士卒。都尉新降,将军复没。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可胜言哉!鼓衰兮力竭,矢尽兮弦绝,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降矣哉,终身夷狄;战矣哉,暴骨沙砾。……
老彭头最喜欢读的就是这一篇,读着读着声音渐渐悲怆、凄凉起来,甚至有时候老彭头还会声音呜咽,眼睛中落下泪来。后来江少文听说彭老头不是本地人,他的家在瀚江市开铺子,走日本的时候,日军飞机的一颗航空弹把他的家夷为平地,老彭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成了孤儿。他随着当时的江北省国民政府逃难到春江小镇,在小镇安了家。那段时期是春江小镇最热闹的时期,省政府和上海南京瀚江的大量难民逃难至此,造就了小镇一段畸形的繁荣,被时人称为“小香港”。
在得知老彭头的悲惨遭遇后,江少文觉得师傅其实也蛮可怜的,他读《吊古战场文》落泪,心中大概是想到了在战火中死去的亲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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